“陛下,您應該在昨天向我提出這樣的建議。啊!昨天,我一肚子怒火,見了樣樣都討厭,渾身上下都疼痛。一點些微小事就能使我投井自殺。可是,今晚,情況不同了,我度過了美好的一夜,可愛的一天。憑天主發誓,快樂萬歲!”
國王說道:“你指天主聖名發誓,你犯誡了'注',聖呂克。”
“我發過誓嗎,陛下?這很可能,可是我覺得您有時也憑天主聖名發誓的,您。”
“我曾經發過誓,聖呂克,不過我再也不發誓了。”
“我不敢這樣說。我只儘可能少發誓。這就是我唯一願意遵守的一件事。再說,天主看見我們的罪過是來自人性的軟弱,會對我們的罪過大發善心和慈悲的。”
“那麼你相信天主會寬恕我了?’
“啊!我並不代表您說話,陛下;我只代表您的僕人我自己說話。喲!您,您是以……國王的身份……犯罪,而我,我卻以普通人的身份犯罪;我真希望到最後審判日,天主用兩種天平來審判不同身份的人。”
國王嘆了一口氣,低聲唸了《悔罪經》,唸到“我罪,我罪,告我大罪”時,還捶了捶心胸。
國王說道:“聖呂克,總而言之,你願意今晚在我的臥房過夜嗎?”
聖呂克回答:“這得看情形而定,我們在陛下的寢宮裡幹什麼呀?”
“我們要點著所有的燈燭,我躺在床上,你給我念諸聖祈禱文。”
“‘對不起,陛下。”
“你不想來嗎?”
“我不會幹這樣的事。”
“你拋棄我了!聖呂克,你拋棄我了!”
“不,恰恰相反,我不準備離開你。”
“啊!是真的嗎?”
“只要您願意的話。”
“我當然願意。”
“不過有一個條件SINEQUANON'注'。”
“什麼條件?”
“條件是:陛下命人搬好桌子,派人把樂師和朝臣找來,哈!我們跳舞。”
國王恐怖到了極點,叫嚷起來:“聖呂克!聖呂克!”
聖呂克說道:“咳!今天晚上我真愛鬧著玩,我。陛下,您願意喝酒和跳舞嗎??
亨利沒有回答。有時他的性情十分活潑輕快,今天卻越來越顯得憂鬱,彷彿正在同一種隱秘的思想進行鬥爭,這種隱秘的思想使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好比鉛塊系在鳥兒的腳爪上,使它無法振翅高飛一樣。
最後國王用陰鬱的聲音說道:“聖呂克,你有時也做夢吧?”
“我經常做夢,陛下。”
“你相信夢嗎?”
“從理智上相信。”
“這怎麼講?”
“是這樣!夢可以減輕現實的痛苦。比如,昨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美妙的夢。”
“什麼夢?”
“我夢見我的妻子……”
“你還在想著你的妻子麼,聖呂克?”
“想得比任何時候都厲害。”
國王嘆了一口氣:“啊!”抬頭仰望天空。
聖呂克繼續說:“我夢見我的妻子依然保持住她的花容月貌,因為我的妻子是標緻的,陛下……”
國王說道:“可借啊!夏娃也很標緻,傻瓜!而夏娃把我們都害了。”
“啊!這就是您的仇恨的來由嗎?陛下,還是繼續談我的夢吧?”
國王說道:“我也一樣,我也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的妻子依然保持住她的花容月貌,卻像鳥兒那樣多了兩隻翅膀,而且她馬上衝破狹廊和柵欄門的阻隔,飛越盧佛宮的牆壁,一直到達我的窗外。她用額頭叩擊窗玻璃,嘴裡發出可愛的只有我才理解的嗽嗽聲,那聲音說:開門,聖呂克,開門,我的丈夫。”
國王急忙問道:“那你開了嗎?”
聖呂克大聲說:“我當然開了,而且是急急巴巴地開的。”
“你過分迷戀世俗生活的樂趣了。”
“隨您愛怎樣說就怎樣說吧,陛下。”
“後來你就醒過來了嗎?”
“沒有,陛下,我真不願意這樣做;這夢太美妙了。”
“那麼你繼續做夢嗎?”
“我儘可能這樣做,陛下。”
“你還希望今晚……”
“繼續做夢,對的,不怕得罪陛下,我希望今晚繼續做夢,這就是為什麼我拒絕陛下的好意,不願去唸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