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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門,正看到沐浴在晨光中的小院。滿院花木仍舊生機勃勃,根莖處有水溼的痕跡,似是剛澆過水,井臺上也有水痕,打水的桶還*地放在臺上。

對面廚房中忽地走出一人來。

他微微低著頭,手中端著一個木盆,盆裡放著一些未洗的菜蔬,走出廚房門便要向井邊去,眼角餘光卻忽地瞥到對面穿著中衣臉色蒼白的小姑娘。

“襄荷!”

他的眼中泛出不容錯辨的驚喜光芒,木盆掉落地上,他卻不管不顧,只跑上前來,一把將襄荷抱入懷中,“你醒了、你醒了,真好……”

他的聲音不似往日那麼無波無瀾,從昨日到今晨,變故突生,一家三人只有他還清醒著,即便村民們都熱心相幫,但從昨夜到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守著這個偌大的清冷庭院。

他整夜都沒有睡著,心臟被恐懼撕扯著,擠壓著,彷彿棉絮一般被隨意揉搓成任意形狀。他不時檢視蘭郎中和襄荷的情況,期盼著他們忽然睜開眼,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可是沒有,從出事到早晨,兩人都一直昏昏沉沉著,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面容安詳地彷彿只是在睡覺。

他開始後怕,怕是不是那藥膏出了問題,他應該再等等的,等到確信無誤後再給他們上藥,而不是如現在這樣將希望寄託於別人的“好心”施捨。

天邊泛出一絲魚肚白時,他坐在蘭郎中的床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彷彿回到了幼年。

那時他身體羸弱,家中兄長們常拿他的身子打趣,一向溫柔的母親便不假辭色地將兄長們一頓好訓。似乎還有那人的身影,那高大的,彷彿迎光而立的軒昂身影,他一身甲冑,光將甲冑鍍上一層金色,將那人襯得彷彿下凡的神將。

他開心地跑了過去,伸出雙手,叫著“爹!爹!”

可那身影卻邁開腳步,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叫喊般,步伐堅定地邁向前方。他急了,他哭喊著,使出所有的力氣追趕,卻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在光中消失。

然後身邊忽地變得昏暗,他蜷縮在骯髒的泥潭中,汙濁的潭水快要堵塞他的口鼻,耳邊不斷傳來女子尖利絕望的哭喊,以及無數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喝罵。

幼小的心臟彷彿炸裂開來,想要張口,潭水卻湧入口中,想要掙扎,四周卻無一物可依附,潭水鋪天蓋地地湧過來,眼前變得一片黑暗,女子的哭喊,男子的喝罵,統統消失無蹤。

……

“小孩,你可願跟我走麼?”他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清清朗朗,稍微帶著些北地的口音。那口音讓他覺得有些安心。

常駐北疆的兄長們,還有那人,他們每次剛回家時,便有一段時間別不回口音,說話總帶著些北地的腔調。

他伸出手,將自己的小手放入那人的大掌中,手被握住的那刻,空洞洞的胸膛中,彷彿有什麼再度跳動起來。

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他木怔怔地抬起頭,下意識地望向床上,就看到蘭郎中呼吸平穩,卻仍舊昏迷不醒的樣子。他起身,將被角掖了掖,又去了襄荷所在的東廂房,卻看到襄荷也在沉睡。

他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

好半晌,他開始打掃庭院,掃地,澆花,打水,洗菜……

然後,他便看到了雖然臉色蒼白,但卻仍然穩穩地站著,彷彿被急雨拍打過後又很快站立起來的野草一樣的襄荷。

陳舊的木門忽然傳來拍打聲,伴隨著的是田大嬸的大嗓門,“劉小子,開開門兒!”然後又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小荷,我是菁菁,你怎麼樣了呀?你好了嗎?”

劉寄奴趕緊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田大嬸和田菁,田大嬸手裡用個小簸箕端了滿滿三大碗的飯菜,田菁牽著她的衣角站在旁邊。

田菁一眼就看到東廂房門口的襄荷,看著她頭上纏的繃帶,小姑娘立即紅了眼,炮彈一樣衝了過來,“哇!小荷你總算醒了,我好害怕!嗚嗚……”

襄荷抱住她,胸膛裡湧出一陣暖流,哄小孩一樣拍拍她的頭:“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爹呢?”終於哄好了田菁,襄荷看著望著劉寄奴道。

劉寄奴低下頭,聲音低低的,“在東間……還沒醒。”

襄荷的身形晃了一下。

田菁要扶她,她卻擺擺手,示意不用,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東間。

蘭郎中睡的東間是襄荷一手收拾的,擺設十分簡單。床靠北面牆壁,上面掛著用碎布舊衣拼成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