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蘇三懵然驚醒,錯愕的收緊了下顎:“你不記得我是誰了?
想不到同一個人,窩在後備箱裡,和“打直”了站在面前,差別竟這樣大,如此看來後備箱容不下他那是必然的。
那邊廂露出一副懵懂的神色,不禁令蘇三膽寒的想起了倒黴的牟小姐,當下擺了擺手說道:“你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只是代表九爺來送禮的!”
“九爺?”季十一聞言冷冽,咚的一聲卸下了石磨,鼻翼噴出一口悶氣,不屑一顧的問道:“送禮?”
“對!送禮!”談及正事蘇三漸漸恢復了鎮定,落落大方遞上一物:“全聚德烤鴨。”
“他孃的,上海居然有全聚德的烤鴨?我怎麼不知道?”那位自稱“十一爺”的傢伙,遲疑了片刻,難掩欣喜的接過來手去。
“那些老字號的小店面,連九爺都找得費煞心思,何況你來的時間還不長。”語落邁下了臺階,蘇三端正身姿再道:“禮我是送到了!這就不多打擾了!再會了,少公子!”說罷支了個眼色給寧祥,雙雙撤離了。
走了十來步,身後傳來一聲呼喊:“我記得你!”
蘇三應聲回頭,挑起眉梢一笑:“謝謝!”
“你姓什麼?”那邊廂再出一語,拉住了佳人的步伐。
“我姓蘇!”佳人失笑。
“蘇什麼?”此人的偏執性與某人略同。
“蘇三。”語畢,微微偏頭,掠起了眼梢:“你可稱我‘白蘇氏’,白九棠是我男人。”
至此,心安理得的轉回身去,在石板路上敲出了高跟鞋獨有的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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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幫延續至今,各庵各部已非往日那般各司其職。
早年間設立香堂需要禮部出一個執堂師,主持規劃;兵部出兩人,為左右護法;另外尚需刑部出若干人,擔任內外刑堂(巡堂師)。
後來開刑堂不過是當家的一句話。再則請來一位輩分長於自己,亦從未引起過爭議的人物到場,便可在關二爺面前焚香淨手,進入主題了。
所謂刑部牢房,其實和“開刑堂”是兩回事。前者幫外幫內的人皆可關押,後者只針對青幫門徒而設。
牢房設在老城廂一處廢舊的清代官邸中。這裡原本無人看守,各個堂口當家的均要親自來此輪流值夜,雖一年半載才輪得上一次,但也確然是件苦差。
近年間杜月笙全權接管了青幫內部事宜,將重心都放在了營生上,幫會中傳統這一套,呈現出了退幕的趨勢。
眾人無不稱快樂見其成,唯有白九棠把“傳統”二字,戴在頭上披在肩上,死活不肯丟棄,於是刑部牢房便慢慢成了白門的私地。
官邸內成三進院格局,清幽素雅植被蔥鬱,一進院落客堂接待,左右廂堆放著刑部百年間的卷宗。圍天井的披屋是一間間廂房。可開刑堂,也可關押“犯人”。
二進院落駐紮著一票流氓,五人一班,每日一換。一共七班零三人,輪一週尚有餘。
這班人皆是受白門所轄,卻尚未入幫的“倥子”,由白九棠直接管理,支付每人十個大洋的月餉,把他們養在身邊,平日安置在這裡。
這筆餉錢,幾乎能媲美“抱一張臺腳”的收益,小流氓們自是奉為上差,謹慎待之。
刑部牢房是個清水衙門,沒有大買賣做的時候,這票人產生不了任何收益。但是說到養閒人,白九棠學的是老頭子,自己亦是吃“閒飯”長大的,所以養得心安理得,無所顧忌。
三進院落空置,堆放了一些無用的雜物,和禮部、兵部棄之不用的卷宗。整個官邸肅穆整潔,各人在外放浪形骸,踏入此內卻不敢造次。
除卻白門當家的個人喜好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當局對“私刑”和“私牢”這種刺耳的詞,非常之反感。所以眾人低調行事,謹小慎微。並對外宣稱,這裡是青幫早年的產業,僅用以擱置雜物。絕口不提“刑”與“法”。關押在此的人,鮮少有能出去的,私密性相對得到了保障。
牢房的窗戶上蓋著厚厚的棉質窗簾,內裡乾淨清爽,既無火盆,也無刑具,只有一桌一椅,桌上亮著一盞檯燈,本分的照著自己的燈座。
老朱處理外傷確實有一套。雖然子彈沒取出來,卻是止住了血,感染也並不嚴重,不出意外“犯人”今明兩日之內,不會斷氣。
白九棠審問了半餉一無所獲,起身拎著靠背椅,拖拉到桌子的前方,坐下身來展開了兩臂,手肘掛在桌沿上,長吁了一口氣,怔怔說道:“你們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