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陳玉失眠了。半夢半醒間,耳邊反覆只是那一個聲音:“你,可真是一個尤物!”---------------為何愛上已婚的他(8)---------------尤物!從沒有人這樣讚美過她,從沒有人令她這樣瘋狂,這樣自由,這樣放浪形骸。酒店的床很軟很穩,然而她始終覺得自己仍在灕江之上,在跳舞,在飛旋。又似乎整個人浮在空中,如此輕盈,如此豐富。她有些恐懼,卻不禁歡喜。她想起老公,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認真地將目光停留於她身上,有多久不曾衷心地贊她一句?為何愛上已婚的他(9)---------------對話的樂趣有時候可以超越任何一種具體的感官享受,因為它是不斷深化並迅速昇華的,會使人有如喝酒一樣感到醺然欲醉,而頭腦又比任何時候更加清醒。那種純精神上的愉悅難以言喻,而在事情發生著的同時,他們自己也明白這快樂的不可重複性,因此對瞬間的珍惜更使他們將這快樂誇大了十倍。當兩個人唱和的韻律嚴絲合縫到了密不透風之際,便自動轉入了高潮之後的潛流暗湧——談話的內容不可避免地從純觀點的議論轉換為各自經歷的敘述,而這分明孕育著另一種更加刺激更加危險的可能性,即情感的攀升。兩個人都心照不宣並激動萬分地期待著,期待著另一個談話高潮的來臨。可是他們的潮水在未及交匯時便提早分流了——婚姻便是他們各自不可逾越的分水嶺。他們誰都不願意率先提起自己的家庭,可又都知道他們分明不是自由而獨立的,他們各自背後都拖著拉拉雜雜的一大家子人。這是一個崇尚證件的時代,當他們討論時尚時,各自手持的是自己的大學文憑和藝術作品;而當他們敘述經歷時,拿的卻是戶籍本兒與結婚證。火車轉了一個彎,隆隆地向前開去;話題轉了一個彎兒,卻再也進行不下去了。陸雨的新茶會主題是品味“大紅袍”。茶水免費,因為無價。但是來賓需要預辦明年的金卡,成為茶樓的金卡會員,即八千八百元辦卡,可以在一年內消費一萬兩千元。真正的茶人都知道,“大紅袍”為茶中極品,生長於武夷山天心岩,統共四棵半茶樹,年產量只有一斤左右,每兩茶葉的拍賣價高達十萬元以上。平常茶館裡所喝的“大紅袍”,不過是從那四株本樹上嫁接出來的第二代或是第三代,正宗的“大紅袍”,普通人別說喝,就是見也沒見過。因此茶會的條件雖然苛刻,卻仍然趨之者眾,不但要有錢,還得有名望有地位,並且是真正的茶道中人,才可以有幸參與今天的盛會——而陸雨茶會之所以久負盛名,這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並不是有錢就可以成為座上賓。茶葉是一位茶樓的熟客送的,真正的京中名流,因為欣賞陸雨茶樓的品位而特別屬意於她。他曾經將陸雨的茶會比作古時名妓魚玄機的詩會,雖然寓意裡不無輕薄之意,卻也不掩傾慕之情。而陸雨向來是對所有的恭維不求甚解而照單全收的,她的理論是:每件事都有正負兩面,每句話都有正反兩聽,每個心思都有明暗兩種,所謂意識與潛意識。既然如此,何必計較?正是大智若愚,難得糊塗。可意和卓越也參加了這次茶會。可意早已習慣了陸雨的做派,只是顧自品茶;卓越卻是初次參加這種沙龍茶會,對陸雨的交際手腕十分讚歎,悄悄對可意說:“她竟然可以同時照應十幾個人而不冷落任何一個,應酬得水洩不通又不顯得過分熱鬧,簡直好像設計圖裡常說的那句:疏可跑馬,密不透風。”可意笑:“有人喝了酒會寫詩,有人喝了酒會做畫,顛張狂素也都靠酒,可是陸雨,只要手中有茶,就可以把自身魅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古人形容美女‘人淡如菊’,我說陸雨卻是‘人淡如茶’,有山有水有乾坤。”卓越正想答話,恰好陸雨應酬了一圈客人轉回頭對可意說:“你呀,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我經營了這麼多年茶樓,這也是第一次見到正宗的大紅袍,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了大連,簡直是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