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亮起,嘴角也浮起一絲笑意來。
平主回過神來,“阿裘出身苟賀,怎麼可能寫出這樣一手漂亮嫻熟的蠅頭小楷?”
楊雨稀緩緩道:“聽說阿裘下戰書從來都是出錢讓路人跑腿,倒是從未聽聞他除了練劍之外還練過字。”
龐小大道:“仿冒一封信豈非比仿冒一個人要容易多了?”
況照道:“如此說來,這封信是假的?”
龐小大道:“猶記得阿裘打敗第一個莊朝高手時,曾說過,總有一天他要讓方橫斜敗於他的劍下。”
況照恍然道:“不錯。平頂山臨近京師,離南疆遙遙數千裡。阿裘意在方橫斜,自然沒有捨近求遠的道理。”如此一想,他神情鬆懈了幾分。只是他為人多疑,終究不敢完全放心。
在場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深信這封是假信的,只有席停雲。
倒不是他比龐小大更早看出了這個破綻,而是知道阿裘回苟賀的一路上都安插了翟通的眼線。阿裘幾時啟程,幾時歇息,何處落腳,幾時練劍,幾時吃飯……所有細節每天都會鉅細無遺地送到天機府的案頭。甚至於他回苟賀之後的行蹤,也依然在方橫斜的眼皮子底下。
席停雲記得自己曾問過方橫斜,為何不趁機讓阿裘消失。他武功再高也只是一個人,只要方橫斜點點頭,天機府和大內的高手會晝夜不停地行刺阿裘,直到他精疲力盡心力憔悴而死。
方橫斜的回答是:“勝之不武。”
可席停雲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答案。無家世無背景的方橫斜能夠在短短几年內權傾朝野,絕不僅僅靠著皇帝的寵信。勝之不武四個字也從未束縛住方橫斜的手腳。
“你在想什麼?”霍決的聲音喚回席停雲的注意。
席停雲不動聲色地回神,發現況照等人都起身往外走。
霍決拉著他出來,到院子外便與他們分道揚鑣。
席停雲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哪裡?”
霍決道:“僻靜的地方。”
席停雲以為他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便安靜地跟著他走。誰知霍決直接出了山莊,進了鎮上的一家客棧,徑自上樓推開其中一間客房的房門。
房內空無一人,只有桌上放著一個包袱。
霍決關上門就開始脫衣服。
席停雲如有所悟,“王爺打算以真面目現身?”
霍決直接脫光上衣,轉頭看他,“你呢?”
席停雲道:“自然是跟著王爺。”
“真面目?”
“……恐汙了王爺的眼。”
霍決突然轉身推了他一下。
席停雲一愣,身體下意識地往回退了一步。由於霍決衣服脫得太快,他進屋後只走了兩小步便停下了,此時一退,腳跟便磨到了門檻。
不等他反應,霍決的身體便壓了過來。
儘管霍決和席停雲都知道席停雲胸前的兩團肉是假的,霍決還是小心翼翼地隔開了些許距離。
“王爺?”
席停雲低頭看了眼他光溜溜的肩膀,又抬頭看他。
霍決定定地望著他,那雙任何時候看都亮極的眼睛彷彿要硬生生地看進他的心裡,“總有一日,你會為我卸下偽裝。”
席停雲慢吞吞道:“若這是王爺交換的條件,並無不可。”
霍決垂眸,半晌才重新回到桌邊,脫褲子換衣服。
席停雲靜靜地看著他重新穿上那身耀眼的大紅袍,戴上兩隻碩大的金環,恢復成自己初見他時的模樣。還是同一個人,連臉都是同一張,沒有卸下那張憨厚的面具,可是席停雲怎麼也想象不出霍決穿著這一身洗碗的樣子。
“你喜歡紅色?”
“顯眼。”
“金環?”
“顯眼。”
“沖天辮?”
“顯眼。”
席停雲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少年妝扮成令世人側目模樣的真正原因。
霍決回頭道:“要讓看不到你的人看到你,就要與眾不同。”
席停雲彷彿看到了一個失怙少年被迫站在一群虎狼面前,掩飾驚惶,努力將自己抬上更高的階梯,扛起整個王府的情景。
突然覺得梳著沖天辮的霍決比披頭散髮的霍決更加令人移不開視線。
席停雲微笑道:“我幫你梳頭髮。”
霍決皺眉道:“你不是說你不會?”
席停雲道:“那時候我不是席停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