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同樣的明亮,同樣的夏日午後……刺目的卻不再是同樣的白,而是那白色上的紅——血色的小花,開在父母青白色的唇際。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了?嗚嗚……嗚……你們回答小戀啊,起來呀,爸爸,媽媽……嗚嗚……嗚~~~”拼命搖著睡在自己床上,躺在自己身邊的父母冰冷的身體,五歲的自己撕心裂肺的哭聲,蓋過了長長的蟬鳴……
為什麼,為什麼?睡著前明明還微笑著摟著自己,一如既往的對自己講故事,說著:“小戀,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爸爸媽媽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守護著你。”輕吻著自己額頭的父母。一覺醒來,卻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無論自己怎麼哭喊,都——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可憐哦,聽說是因為泡沫經濟時期,為了公司,曾向地下錢莊借了不少錢。現在公司倒閉了,實在沒辦法還錢,所以夫妻倆服毒自盡。”
“啊,這麼說起來,昨天還見到錢莊的人上門來呢,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是啊,那麼多錢,怎麼還得起?這樣看來,夫妻倆都死了倒好……就可憐留下來的孩子,還那麼小……”
閉嘴!我不想聽這些!我不想知道這些!!你們有空在那閒言閒語,不如幫我叫醒他們……我不相信!爸爸,媽媽,他們只是睡著了,只是睡著了而已……他們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誰,誰來幫我叫醒他們啊……
5歲的童年,“死亡”和“欺騙”,經由父母僵硬的屍體,兇猛的襲擊而來……而自己,倉皇無措,絕望無助,卻,避無可避……
說起來,也是從那時開始。自己再不會與人同床——不願也不能。因為會令自己彷彿回到那個夏日的午後,再觸到躺在身邊逐漸僵硬的父母雙親……然後自然而然的生生被驚醒,渾身冰冷,手腳抖顫的睜眼到天明……
唯一能睡在自己身邊的只有……貓。小小的,白色的,棉花糖一樣柔軟而溫暖。毛茸茸的團成一團,大海一般湛藍的眼睛,隱藏在半睜半閉的眼瞼後。耳朵耷拉成矮矮的小三角,側著的小腦袋枕著尾巴,蜷著睡在自己枕邊……
那時已是自己逐漸習慣了孤兒院中的生活的時期。8歲?10歲?記不清了……只記得撿到小傢伙的那天,也是夏日的午後,卻沒有亮得晃眼的陽光。鉛灰色的天,傾瀉下如注的暴雨……
在學校裡和看不慣自己一頭紅髮的同學打了一架,折斷了傘,只能在雨中跑著返回孤兒院的路上,自己無意間見到了那個小東西。
白色的毛被雨水和汽車開過濺起的泥濘澆成灰花,抖著小小的身體,瑟縮在電線杆下的垃圾袋邊。“咪嗚~~”的呻吟,在雨水敲擊地面的聲音外,悽楚可憐的響起。
於是,渾身滴水的自己看著同樣渾身滴水的它,下意識的走過去,伸出手:“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回答的卻是四條抓痕,道道分明的印上手背。齜牙咧嘴的小傢伙,弓著背,站不穩也逃不開的小身體撐出防備,大海般的藍眼睛中澎湃著海一樣深沉的不信任……
當那些不信任漸漸消除無蹤,已是一個半月後。滿頭滿臉滿手爪痕的自己,終於能將小“兇手”白白軟軟的身體,抱在懷裡時。記得自己曾嗅著它身上淡淡的牛奶香味,笑得開心……
然而開心,對於自己,總是奢侈而短暫……所以十天後,死亡再度猙獰的在自己眼前攤開魔掌——曾經棉花糖一樣偎在自己懷中的貓咪,在高速行駛而過的轎車尾氣消散後,也像融化的糖塊一樣,不成形狀的停止了呼吸……猩紅的花,再次在自己眼前盛放於那抹白色上……
那日的天,一樣的夏日,一樣的晴朗,陽光也一樣赤白得令人眩暈……所以時值今日,自己仍只記得那紅,那白,那陽光,卻忘了當時是否曾哭泣……
不過,雖然記不得當時年幼的自己是否曾哭泣,但卻清晰地記得成年後僅有的那次流淚——那個人死的時候。
孤兒院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的1周後,自己第一次行竊時,探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目標就被人扭到了背後:“死小子,也不開眼,你當你偷的是誰?!”幾乎被擰斷的手,驚恐抬起的頭,就見到那個長髮儒雅的男人,看著自己,為難似的皺皺眉:“放開他。”獲得自由,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卻被人團團圍住,押回到他面前的時候,卻看到那個人淡淡的笑:“你看起來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為什麼?”
為什麼?憑什麼告訴你?!但當時自己口中漏出的聲音,卻分明是:“……我,我的朋友生病了,所以……”現在想起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