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蒼玉門下近萬載,理當明白有些事,不是跪一跪,為師便能答應的。何況此事非同小可,牽連甚廣,若因你一跪而變初衷,後果難以估量。”蒼玉說得一派清心寡慾,好似事不關己,事實上,他並非不曾為此考慮。
莫說子顏是他愛徒,單憑沉夜是他蒼玉忘年之交,他就必須闖入魔界。單槍匹馬的實力,他不是沒有,而是他周身仙澤已非一塊小小束魂晶所能掩飾。他雖名為上仙,然身後所繫千絲萬縷,他一動,天界必受波及,相信天帝也是猶豫這一點。
蒼玉定睛看著這位“資質平庸”的徒弟,陷入沉思。憶起收他入門之時種種,不由默默一嘆。要送子顏入魔界,並非難事,然那個關鍵,就在折疏身上。有些事,即便是他蒼玉也無把握,正如眼前此人、此事。
折疏埋頭跪著,聽蒼玉遲遲不語,壯膽又道:“師父,師姐一直跪在外邊,又不肯用仙術護體,再這麼下去,我怕師姐她……師父,我自知無用,但若有用得上折疏的地方,折疏一定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蒼玉再度望向雨幕,“死,還有些難。”
“師父,您一定有辦法的!”折疏認為,四海八荒絕無一事可難倒這位恩師。
蒼玉目色高深,垂眸看他:“你說萬死不辭……可當真?”
不知哪來的勇氣,折疏生平第一次篤定:“是。師姐待我很好,我自是能為她萬死不辭。”
蒼玉眼神黯了黯,現出少見的顧慮,終是說道:“讓你師姐進來,我有話與她說。”
折疏欣喜不已,連給蒼玉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師父!我馬上讓師姐上來!謝師父!”
天際劃過一道驚雷,恰是折疏回身之際,蒼玉悄然拈起一記法訣,往他身後一劃,截斷一縷髮絲,迅速引入袖中。
暗處,泠泠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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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顏未及化去一身雨水,直接撲到蒼玉跟前:“師父,我求您,一定要救沉夜!只要您救他,無論再關我多少年,我都心甘情願!”
蒼玉眼神淡泊,不起波瀾,也無應她的話。頓了片刻,方才問她:“你離開青丘的那一日,英水谷便遭了難,你妹妹素扶趁亂逃脫禁制,你知道麼?”
子顏被雨淋得昏頭,想著沒印象便搖頭。忽覺周身騰起暖意,她猛然抬頭,見蒼玉施了個仙術過來:“多謝……師父。”
“你這樣子,要走也得養兩天。”蒼玉幽幽道了句,再觀子顏滿目頹然,不禁凝眉微蹙。默了良久,又道:“一臉病容,若是他見了,定然不安心。”
“不,他見不到了。我只想取回他的仙身……”子顏昏昏沉沉,聽聞髮絲一滴水落,神思倏爾清明三分。回想蒼玉所言,她恍然了悟:“師父,您說什麼!難道他還……不可能,他離了封印巖洞,再無什麼能……”
“殘魂未散,如何能亡?”蒼玉打斷她,長長一嘆,垂目而談,“當日他化身林沉夜,而以你修為竟未能察出他元神真身,原因唯有一,即是為師曾交予他一枚紫晶,可隱去他周身仙澤,滴水不漏。那紫晶,原本名為束魂,不知你可否聽過?”
子顏憶起父親手札所書,暗暗一驚:“師父,那是魔君之物。”
蒼玉頷首:“不錯,那枚束魂晶乃是為師早年偶然所得,的確出自魔界。世人皆知束魂晶可隱去仙力,卻不知它另有用途,便是如其名,束魂。那日沉夜以全數元神之力為你擋下雷劫,以他那時的狀況,本該魂飛魄散,然他卻一息尚存。所思因果,便是那枚紫晶所致。”
像是遍野荒草熠熠星火,以燎原之勢驅散徹骨冰寒。子顏眼底溢位光芒:“師父,您的意思是,即便阿夜離了巖洞,他也不會死?”
蒼玉神色平靜,沒有否認:“神族之體,魂不散則命不殞,況且他一息尚存。然束魂晶畢竟是魔界之物,要解開其中關竅,釋出沉夜魂體,須經魔族之手。故此,沉夜此次被魔界所劫,說不定倒有一線生機。只不過……”
“不過什麼?”聽聞有轉機,子顏幾乎要溢位淚。
“尚且不知魔界是何用意,只怕欲以仙體圖謀不軌。吾等必須及時尋回沉夜之身,以防不測。”蒼玉目色平和,見子顏震驚不已,語調平平道,“也許,一去無回。”
子顏不想計較什麼來去,她只聽懂了一件事:“師父,你肯幫我?”
蒼玉將手探入袖中,觸及一縷髮絲,暗中施術將其化作一枚黑曜石,口中道:“此事關乎天界神族,不容有失,可惜為師不便前往。你與沉夜塵緣不淺,由你前去,定能儘速尋得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