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漢張了張嘴,終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悻悻地抓起一個饃,狠狠地咬了一口。縱然威風如虎,也怕母老虎呀。
小天的嫂子和丈夫的感情還是挺好的,只是對丈夫過於怯懦憨厚有些恨其不爭,如今小天把獄卒的差使都讓給了哥哥,她還能不回來?因之對小叔子還有了幾分歉疚,見了他的時候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
葉小天陪著哥哥,順利把嫂子從孃家接回來,遂跟家人一起商量出遠門的事兒。葉竇氏雖對葉老漢兇巴巴的,卻極疼兒子,她也是從不曾離開過北京城的人,想著兒子遠行可能要受的苦就抹起了眼淚。
葉小天只好先安慰了母親一番,這才與父兄商議明日的安排。楊霖今晚就吃過了“斷頭飯”,倒不是今晚就要行刑,而是因為早上沒有時間讓他慢慢享用。
一大早他就要被押上囚車,與本期勾決的其他囚犯們一起遊街,等那老牛破車把他拉到法場,差不多也就到晌午了。所以,葉小天得更早一些趕去天牢,以便取得楊霖的遺書。
次日一大早,葉家父子三人就出了家門。父子三人各有分工,葉老爹去縣衙巡檢官那裡為兒子申領路引。其實在萬曆年間,對百姓的流動已經不像明初時那麼嚴厲,只不過有路引在身,過關住店畢竟少些麻煩。葉小天和葉小安兩兄弟則直奔刑部大牢,兩人得交接一下差使。
大清早,街頭行人不多,運馬桶的雜役、拉菜進城的菜農,稀稀落落的車子緩緩行走在北京街頭……
這種情景,葉小天每天都能見到,可是今天看著卻格外親切,因為他知道,將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再看到這一切。在他心中,湖廣道靖州府,那真是天涯一般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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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字一號監的一間牢房裡,楊霖抱著膝蓋坐在牆角,痴痴呆呆的望著頭頂的天窗。常常被他用來推演周易、已被他的手掌摸挲的發亮的那幾枚小石子就靜靜地躺在他的腳邊。
葉小天走到牢房前,隔著柵欄安靜地看了他半晌,才揚聲喚道:“楊大人!”
楊霖聽到呼喚聲,慢慢抬起頭,用迷茫的眼神望著他,眼神的焦距根本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葉小天皺了皺眉,輕聲道:“楊大人,那件事,我答應了!”
只這一句話,就像枯萎的小草突然吸足了雨水,似乎連生命都已枯槁的楊霖身上突然煥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精神,他迅速撲到柵欄邊,激動地問道:“你答應?你真的答應?”
葉小天點點頭,將手裡提著的一隻匣子放下,說道:“紙墨筆硯都在裡面,大人還請快些,一會兒……就有人來送大人上路了。”
這句話似乎說的有些殘忍,可現在實在不是委婉的時候,因為送楊霖上路的差官們已經來了,只是看在葉小天的面子上,在外面多等片刻,為此葉小天還花了一份茶水錢。
楊霖忙不迭地點頭,用顫抖的老手開啟盒子,將筆墨紙硯一樣樣取進牢舍,鋪平一張紙,拈起筆來蘸了蘸墨,只一凝眸,便淚如雨下。
葉小天沒有再催促他,他並不矯情,但此時再出言催促,無疑太殘忍了些。好在楊霖也知道時間不多,他並沒有耽誤太久,便一邊留著淚,一邊揮毫疾書起來。
一封信幾乎是行雲流水一般寫就,楊霖將那張被淚痕暈染了的遺書小心地吹乾,認真疊起,回身來到柵欄邊,對葉小天道:“寄信的詳細地址已經寫在封皮上,許給你的好處也寫在其中。”
葉小天點點頭,將信揣在懷中,提起盒子,對楊霖道:“告辭!”
“且慢!”
楊霖突然又伸出手,一把攥住葉小天的手腕,眼神中露出一絲兇狠。
葉小天皺眉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楊霖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用他的血在葉小天的手腕上劃下三道彎彎曲曲紋路詭異的血跡,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一種葉小天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葉小天沒有掙扎,他納罕地看著楊霖在自己手腕上塗塗抹抹,口中唸唸有詞,等他做完這一切,才疑惑地問道:“送封信而已,有必要這麼慎重麼,卻不知楊大人施展的這是什麼祝福秘法?”
楊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瘦削的臉頰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誰說這是什麼祝福秘法了?這是老夫學自南疆的一種咒魘術,以血為媒,以命為介,以臨終的怨念為引,平生只可以施展一次的!”
葉小天聽了更是驚訝,道:“咒魘術?我還以為這是護身符呢,你在我手腕上畫來畫去的,這是想要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