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睜開眼,才發現他此時並非在祈雨臺上。
老郎中正倚在一邊椅上打盹,聽到聲音也湊過來,上前一看徐伯夷的氣色,捻鬚微笑道:“看!老朽就說嘛,大人只是長期疲累,再加上飢餓過度,只要好好歇一晚,就會沒事的。”
徐伯夷一下子清醒過來,掙扎坐起道:“什麼時辰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那小廝還未及回答,窗外就傳來了“喔喔”的雞啼聲。
徐伯夷爬到窗邊,一把推開了窗子,探頭出去,只一眼望去,心便是一沉,難怪他未察覺天亮,天上鉛雲密佈,陰沉的可怕。
天亮了,天陰著……
徐伯夷一開始只是根據他對葉小天的瞭解,不相信葉小天會把坑他的辦法硬套在自己頭上,料到葉小天另有陰謀。但那時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徐伯夷不相信葉小天會預知天氣變化,所以葉小天究竟有什麼陰謀,他是不知道的。而此刻,他已經全都清楚了。
如果他昨晚當即醒來,察覺葉小天陰謀,他還可以回到祈雨臺上,堅持由自己繼續絕食,可是現在天色陰沉到了這種地步。明顯是要下大雨了,他若再返回祈雨臺,豈不是令人鄙夷到了極點?
此時的徐伯夷,心頭懊惱痛悔到了極點。他卻不想想,即便他昨晚沒有昏倒,也確信葉小天有陰謀,他當時就敢果斷做出決定重返祈雨臺?他就是肯去,葉小天必也有得是後招等著他吧。
徐伯夷趴在視窗,像個父母出門做工,把他鎖在家裡的孩子。眼巴巴地看著窗外,眼巴巴地看著……
一顆豆大的雨點打在乾燥的地面上,濺起一抹輕塵。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無數顆……
大雨傾盆!
徐伯夷淚如雨下!
※※※※※※※※※※※※※※※※※※※※※※
當百姓們清晨起來,驚喜地發現天色陰沉到了極點的時候,他們馬上意識到已經連月不雨的老天終於開了眼,隨即他們就聯想到了昨晚慷慨陳辭,願以性命祈雨的葉典史。
百姓們紛紛離開家門,甚至沒有帶上一件雨具。無數的人就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牽著。從四面八方向縣衙前面匯聚,人群越來越多,成千上萬的人把縣衙門前擁擠得水洩不通,但是居然沒有一個人發出半點聲音。
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靜靜佇立在臺前,等著天上降下雨滴的那一刻。
而葉小天,正躺在臺上呼呼大睡。
毛問智昨晚給他送來了吃的,毛問智可不像花晴天。只攜帶適宜攜帶的東西,毛問智想的還是很周到的,他給葉小天帶了一隻燒雞。還有一瓶黃酒,雖然燒雞外面裹了幾層油紙,衣服還是油了,可一向邋遢的毛問智又哪在乎這個。
葉小天躲在茅廁裡把一整隻燒雞毀屍滅跡,又把那一瓶黃酒喝得精光,出來倒頭便睡,一直睡到現在還沒起來。
縣衙後宅裡,花晴天的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要陰沉。
身邊香風飄拂,蘇雅靜靜地走到了他身邊,與他並肩看著天色。
花晴風沉著臉道:“怎麼可能?難道老天真的對他特別眷顧?”
蘇雅淡淡地道:“怎麼可能?如果他是上天氣運所鍾之人,會在葫縣做個小小典史?我看,他或他身邊,應該是有人懂得望氣,知曉天氣變化。”
花晴風的雙拳在袖底慢慢握起,沉聲道:“不管如何,這場雨一下,他的名聲,在我葫縣將無人能及了。”
蘇雅蛾眉微微一挑,帶些譏誚的語氣道:“那又怎麼樣?你是葫縣正印,高山引水,你本可以親自前去。只要你去了,他出力再多,輪得到他出風頭?高臺祈雨,你也可以去,你這百里至尊若是去了,輪得到他坐享今日榮耀?”
花晴風眉頭一蹙,分辯道:“凡事本縣都親自出頭,那還要屬官做什麼?”
蘇雅冷笑道:“是麼?你不肯去山中開渠,是擔心萬一失敗,顏面盡失。你不肯上高臺祈雨,是擔心一旦再來個連月不雨,你將自討苦吃。老爺,你做事永遠是未慮勝,先慮敗,只要還有一條退路可走,你就絕不肯向前一步的。”
花晴風老臉一熱,惱羞成怒道:“夫人,你太放肆了。”
蘇雅回身便走,冷冷地道:“何必不開心呢,他立下再多功勞,你作為一縣正印,也不可避免要分潤些功勞的。你既不曾付出,又想獨攬全功,那怎麼可能?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
葉小天躺在祈雨臺上,正在做美夢。
夢中,他趕到紅楓湖,夏家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