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一念至此,不敢正視萬荊那雙誠摯入骨的眼,低頭琢磨片刻,道:“照姑父所言,南柯山並無太多騷擾百姓的惡行,為何剛才要我們出門小心?”
萬荊眉頭皺起,嘆道:“今時不同往日,南柯山的首領早在前年就換了人,據說是原來當家的一手養大的小崽子,首領對他寄予厚望,卻被他從背後一刀捅穿取了性命奪了權……年餘來這新首領也是一般無二的暗通官府抗擊外虜,但不知怎的,今年一入秋便顯出了不同,行事異常狠毒跋扈,看那意思,竟是連兩州執戈營都不放在眼裡。”
“你病著的那些時日,翠園三車鹼一行十七人,在南柯山下盡被劫上了山……”說了連連搖頭,目中露出不忍之意。
齊少衝忙問道:“翠園是這一帶最富的,交些贖金也就是了,難道說那新首領獅子大開口?”
穆子石看他的神色,已猜到了七八分,道:“難道說南柯山收了贖金又殺人?”
萬荊道:“贖金要了三百石的糧食,又要銀子,結果十七人只放了三人活著下山,還瘋了一個,是被活活兒嚇瘋的,還有一個說,新首領根本就不能算是個人,比畜生都不如,比活閻羅都更可怕!”
60、第五十八章
穆子石略一思忖:“我不明白……”
齊少衝砰砰的拍桌子,憤然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十四條平民的性命啊!兩州難道還能坐視不管?難道就打算這麼一手遮天?齊和灃他就閉目塞聽到如此地步?”
穆子石覆住他的手背,道:“這就是了,你都能想得到,難道一個匪首想不到?”見齊少衝愈加眼睛出火,不解道:“你這樣兇狠的瞪我幹什麼?”
齊少衝氣道:“你……你拿我跟山賊頭子比!”
穆子石看他點漆雙眸明亮得像是初升的星子,覺得這孩子真是越大越彆扭,說不討喜卻又有幾分可愛,當下故意道:“是我失言,原是比不得的。”
待他神色稍霽,卻話鋒一轉:“那匪首坐擁近千人馬,盤踞百里之地,進能抗擊蠻族兇頑,退能對峙兩州官府。你呢?你只有這麼一個予莊,還是四哥給的,只有我這麼一個哥哥……”
突然湊到他耳朵旁,聲音壓得低低的,輕笑道:“還是個假的。”
齊少衝只覺一股溫潤清新的氣息從耳孔直鑽五臟六腑,渾身都酥癢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耳朵,穆子石早抽身撤回,聲音彷彿清泉涼涼蔓蔓的流過:“還要不要接著比?”
說罷不再理他,轉向萬荊道:“南柯山勢力再大,也無法跟朝廷抗衡,這新首領有恃無恐的作惡,難道就不怕兵部下令來剿?莫說別的,皇上若是一道旨意,就近搬取雍涼軍力,最多隻需三千鐵騎,平了南柯山再折返回去,也就十天半月的工夫。”
萬荊不懂政事軍務,只道:“子石問我這個,可為難姑父了。”
穆子石也不是當真要在他那兒解惑釋疑,自顧低聲道:“也不是……兵來匪散兵去再聚,他們諳熟山形,可能也不好剿,齊和灃大約暫時也不敢使喚雍涼軍系?”
想來想去摸不著頭緒,不由得垂下睫毛髮怔,心中正恨自己無能,只聽竹西的聲音響起:“爹,子石少衝,天冷得厲害,你們要不要喝碗剛燉好的羊骨頭湯?”
萬荊見她不擅自闖入,不禁笑道:“這丫頭心細。”
穆子石也笑:“竹西快進來,外頭涼!”
竹西待穆子石極好極溫柔,有時會讓他恍惚想到碧落,那個俏麗苗條的身影在腦海裡一晃,心中便是微微一牽痛,對竹西敷衍中不免就含了幾分真意。
竹西心細如髮,穆子石几個眼神下來,她便吃了定心丸,只待來年花發嫁作穆家婦,瞞著錢丁香,一針一線的攢繡品。
待一口箱子裡疊滿了各式枕套腰帶荷包扇套等物,不知不覺,院子裡梅花又開過了兩茬,三月的風一吹,杏花鬧春逃之夭夭,萬荊與穆子石卻都不曾提及婚娶之事。
摽梅已至而嫁杏無期,竹西身量已完全長成,烏髮堆雲粉面桃腮,新鮮水嫩如一隻蜜桃,她在一株花樹下怔立良久,突然抬手,狠狠掐下一枝桃花插在鬢邊,一錯銀牙,直往前院去尋錢丁香。
萬荊於經商買賣之道屬於全才,不光心思活泛幹練非凡,實務亦是多年的功夫從不撂下,收放寫算無不精熟,雙手能同時打算盤,噼裡啪啦,雙獅搶繡球一般令人眼花繚亂,齊少衝瞧著極是驚奇羨慕,穆子石眼眸發亮,卻道:“執籌仍蔽簏,辛苦欲如何……姑父這手,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這幾年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