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石一顆心緊張得怦怦亂跳,卻道:“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幾位姑娘可惜了。”
哥舒夜破沉沉道:“可惜什麼?”
隔著帽帷看去,哥舒夜破的臉如籠迷霧,但眼神裡的兇殘嗜血卻是出柙野獸一般。
穆子石咬了咬牙,道:“可惜她們沒有大當家這樣的兄長親人,否則以大當家的英雄之氣,寧可自己血濺五尺,也斷不會讓自己的姊妹遭此橫禍。”
玩火者自焚,捋虎鬚被噬,穆子石毫不意外的被哥舒夜破一把按倒,後腦砰的重重撞上牆壁,一聲痛呼卻被卡在咽喉。
哥舒夜破五指如勾,捏住穆子石的頸子氣急敗壞:“你到底知道了什麼?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們逼我……我怎會……”
一剎那穆子石心中已澄明如鏡,勉強掙扎著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你問我,我只是可憐她們……”
不進火中怎能取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把哥舒夜破逼到絕處,怎麼可能讓他完全失態露出當年的蛛絲馬跡?
氣喘不上來,頸子痛得似乎快要被生生捏斷,穆子石心中卻滿是一種毒辣的歡喜,從此哥舒夜破最隱秘的傷口,已如同撬開了殼的蚌肉,脆弱的袒露在自己面前,任由炮製撕扯,而握有這樣的籌碼,只待時機到臨,一擊便能徹底摧毀他。
哥舒夜破凝視穆子石良久,慢慢鬆開手指,穆子石掩著咽喉,痛苦的咳嗽著,身形搖搖晃晃的有些不穩。
哥舒夜破臉色仍有些陰沉,卻伸出手扶了他一把:“禍從口出,以後不必為了這些……腌臢事惹我生氣。”
那邊左拾飛已醒過神來,他擁有豐富的打劫經驗,事發突然而不亂,表現出了梭子爺的最高素質,搶上兩步,斷然道:“大哥,咱們得回山!”
原本南柯山名頭太響,若只是洗劫賭場,未必有人敢及時去報知官府,便是報了,官府多半也是裝糊塗拖一拖再拖一拖捏著鼻子拖到這夥強人回山拉倒。但眼下哥舒夜破刀傷三命,夏州府再怎麼能憋著扮烏龜,也無法坐視有人對著烏龜腦袋拍下去這般放肆。
到時州府捕快乃至執戈營一經出動,南柯山只帶了二三十人,必定吃虧,因此還是早走為妙。
哥舒夜破點了點頭,他決斷極快從不含糊,當即還刀回鞘,轉身便走出門去。
左拾飛低聲問道:“你不打緊罷?”
穆子石聲音破啞,卻道:“沒事。”
回過頭去,見血泊中三具屍身慘不忍睹,眼睫習慣性的垂下,有些恍惚,眸光卻冷硬。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卻是無可奈何,不能不為之。
陸曠兮對林神愛的斷腕續鉤幾乎入了魔,穆子石筋疲力盡的星夜回到糧臺小院,本想洗沐一下就趕緊睡覺,卻見他席地坐在一盞油燈下,低垂著頭,面前一卷牛皮針套已經開啟,數十支銀針或長或短或粗或細,閃閃發光,又有一張陳舊的圖譜,穆子石湊近一看,上面繪著密密麻麻無數經脈血管,不由得問道:“水香的手腕能接麼?”
陸曠兮正凝神思索,聞聲一驚抬頭,這一抬頭,卻把穆子石驚到了。
83、第八十一章
陸曠兮因夜深人靜,又是獨自一人,就不曾戴面具,此刻油燈光影中,半張臉無遮無掩,但見烹煎炒炸斷壁頹垣,連地府惡鬼見了都得避退三舍,偏偏另半張臉又是山清水秀眉目分明,一看就知此人本有個斯文俊秀的好相貌,穆子石緩過神來,驚駭之餘,又覺得可惜可嘆。
陸曠兮忙將面具覆上,連聲道:“可真真對不住,嚇到你了……”
穆子石溫言道:“不打緊,是我失態。”
說著伸手輕輕幫他摘下面具,笑道:“子石有幸,已見過先生真容,先生不妨鬆快些,整日戴著這個也不舒服。”
陸曠兮怔怔的凝視著他,穆子石只是安安靜靜的對面而坐,雙眸如春水澄澈,沒有絲毫厭棄嫌惡之色。
良久,陸曠兮聲音顫抖著問道:“你……看著我這張臉不害怕不噁心?”
穆子石道:“乍一眼看到,是嚇了一跳,但再看卻不會了。先生的臉是為了給南疆疫民治病這才毀掉,怎會令人害怕噁心?”
頓了一頓,道:“再怎樣顏如皓玉春風如酒,一樣有垂眉落眼人皆掩目之時,美醜俊陋都只是皮相,子石雖不才,卻還不至以貌取人……我敬慕先生,是為了先生不獨妙手,更有濟世仁心。”
陸曠兮沉默片刻,低聲道:“穆子石,我真看不透你……本以為你雖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