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陳腐的東西,就越是根深蒂固。
如今的御朝,就彷彿一潭死水,沉滿了腐朽的殘骸,想來只要雙眼沒有徹底被眼前的和平與繁盛矇住的帝王,都不可能將這種情況置之不理。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御朝依舊是這個死氣沉沉的模樣,沒有任何的改變——或者應該說,朝著死亡又邁進了一步。
想要突破固有的桎梏,讓一個國家重獲新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其中牽扯到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哪怕坐在了萬人之上的位置的人,都無法憑藉一己之力將其改變。
那些自古流傳下來的條規與律令,代表的是一些人不可動搖的利益,如果輕易地去觸碰,只會引起朝廷徹底的震盪——真要那樣,還不如來一場徹頭徹尾的顛覆,將一切都推倒重建,要來得更加方便。
可以說,厲南燭選擇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這種方式。但顧臨安此時卻已經坐在了御朝的帝位之上,除非他有那個興致,來上演一場自己顛覆自己的鬧劇,否則還真沒法選擇同樣的法子。
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顧臨安抬起頭來,看向對面正等著自己的後文的洛書白,忽地彎了彎雙唇,笑了起來。
“說起來,”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模樣,“你為什麼會認定,一定不會有多少人過來這邊呢?”
嘴唇動了動,洛書白正要說話,卻不想顧臨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南燭曾問過我,要是我們放任不管的話,最後兩個國家,會不會變得只有男人或只有女人?”
儘管這只是一個隨口而出的玩笑,但其中表露出來的一些東西,卻著實值得人深思。
洛書白聞言沉默了一陣子,才出聲說道:“並非所有的女人,都認為自己生活在苦難中。”
也不會有那麼多女人有那個勇氣,遠赴千里之外,只為了爭取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自由”。
“這是自然,”顧臨安看了洛書白一眼,有點好笑,“本來就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生活在水聲火熱之中。”
如段老那樣,對自己的妻子呵護備至的人,御朝也不在少數,更有甚者,還有的人頭上頂著“懼內”的名聲呢。
“若是放任自流,這種情況當然不可能出現,”說到這裡,顧臨安停頓了一下,唇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但若是不放任自流呢?”
洛書白:……
看著顧臨安那別有深意的神情,洛書白表示,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唯有在落入走投無路的境地時,有的人才會注意到一些事情。”沒有理會洛書白古怪的神色,顧臨安笑容溫和,溫柔的嗓音,就像是在誘哄不識事的小孩一樣。
如果不下這樣一劑猛藥,那些早已被自大給矇蔽了雙眼的男人,才會意識到,他們並不比他們看輕的女人高貴。
洛書白抿了抿嘴唇,沒有反駁。
或許那些人在一開始甚至不會覺得,那些女人的離去,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說不定還會覺得她們一定沒法獨自生活,要不了多久就會哭著跑回來——對於女性,御朝的大多數男人,還是擺脫不了柔弱與必須依附男人而活的印象。
等到他們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該發現自己已經找不著能夠成親的物件了。
要想得到這樣的結果,他們甚至不需要花上太久的時間,十年的時間便已經足夠。
而在許多時候,一個觀念的動搖,代表的,不僅僅是那一件事。
如顧臨安所說的,這正是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但是——
“這樣御朝會滅國的吧?”眼角跳了跳,洛書白忍不住說了一句。
就算他們不可能真的把御朝的所有女人都送到周朝來,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人口得不到增長,滅國是遲早的事情。
“我可沒有禁止兩國的百姓往來。”顧臨安瞥了洛書白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
洛書白:……
所以,這是要把所有的人都推到周朝來嗎?為什麼不乾脆把御朝給送出去算了?
“我有說過,”唇角微微上揚,顧臨安不急不緩地開口,“只在周朝設立這樣的官職嗎?”
即便用強硬的手段制定了某些律令,但一些觀念的改變,並非一年半載的事情,想必厲南燭肯定不會介意加快這個程序的。
“我覺得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說,”神色糾結地盯著顧臨安看了好半晌,洛書白抬手按了按眉心,“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沒有什麼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