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微微一笑,指尖拈花掐了個決,七彩琉璃之光落於鳥首之上,那鳥兒咕嚕一聲,從口中吐出一絲銀光,在海棠木雕花小茶盤上打了個旋兒,幾行蠅頭小楷浮現而出,隱隱銀光閃爍。
看完之後,杜衡一抹茶盤,字跡頃刻間消散不見,他給落葵杯中續了點熱水:“信上說,三日前,吏部尚書白朮與刑部尚書辰砂聯名將雍州案上奏,御史臺也同時發難,上本參奏霖王貪腐,陛下下旨嚴查,霖王押入掖庭獄待審。依著主子的吩咐,咱們跟著白芍供出來的人,果然大有收穫。趁著霖王在掖庭獄待審,咱們斷掉了他的一家賭場和兩家黑市錢莊。”
“好,此番一箭雙鵰,既能夠洗刷了當年大哥的冤屈,又能夠斷了霖王的錢袋子。”落葵凝望著無邊無際的湛藍海面:“日後,他在朝中的羽翼也要陸續斷掉,怕是夠他心痛一陣子的。”
杜衡沉聲續道:“主子,文元也離開了青州,不知所蹤了。”
“不知所蹤。”落葵心下一沉:“他最後是在何處失去蹤跡的。”
杜衡道:“文元一離開青州,咱們的人便一路跟著,最後是在徐州附近跟丟了的。”
落葵微微閉目,腦中呈現出一副巨大的地圖,徐州所處之地在其間隱現,她沉吟道:“從青州去北山,徐州是必經之地,或許。”一絲清明劃過她的靈臺,明亮極了,她眉心微曲:“或許文元也志在北山,我們小心點,莫要撞上了。”
東閩國海域極廣,一望無際的海域將幾塊陸地圍攏在中央,形成了一處與世隔絕的獨立之國,此國只有一個碼頭,位於都城瀛洲,是進出東閩國的唯一的入口,碼頭皆是以雕了詭異銘文的黑色巨石鋪就而成。除了有重兵把守,還佈下了陣法。
據傳東閩國這塊陸地形成之初,外海與陸地統統被一隻九翼邪龍所佔據,攪得民不聊生。後來是一位除魔衛道之人與九翼邪龍打了一架,以九陰山脈為界,立誓絕不侵擾九陰山脈以外的人族。那高人在這塊陸地上佈下了個陣法,那些銘刻了詭異銘文的黑色巨石便是陣眼所在了。
隨後東閩國在這塊陸地上立國,又將碼頭建在了此處。離碼頭不遠,便是一個個龐然聳立的圍屋,婦孺孩童嬉笑著往來交織,這裡陽光好海風盛,人人都生的健壯矯捷,就連膚色也是耀眼的古銅色。
兩個人頭戴斗笠,身披粗衣,穿街而過,正是不眠不休趕了半個月的水路,來到瀛洲的落葵和杜衡,他二人上岸之後,不做絲毫停留的一路往南面去了,最後在一處墳塋前停下腳步,冷風穿過墳間枯草,流光洗去碑上字痕,時光匆匆,早已將這個杳無人跡的埋骨之地遠遠拋開。
落葵佇立在墳前,摸著碑上斑駁的字跡,凝望了許久許久,心頭和雙膝皆是沉甸甸的,狠狠踉蹌了一下,她重重跪坐在泥土之中,顫著手斟滿一盞酒,和著清淚在墳前灑落,喉間哽咽:“哥哥,小妹看你來了。”
眼前這片土裡深埋著的,正是當年的吳王周泓武。彼時的吳王因力主徹查雍州貪腐一案遭人陷害,閤府上下皆貶黜去了兗州。
誰料,吳王閤府上下在流放途中遇襲,斷了退路,退無可退只好轉道逃去了東閩國,豈料在東閩國卻有個更大的天羅地網,衝著他們落了下來。
落葵與蘇子雖提前得了訊息,馬不停蹄趕來相救,但船上迎風破浪十幾日,早已吐得筋疲力盡,剛到岸迎頭又是一番惡戰,帶來的人手只餘下十之一二活了下來,這一仗,人都拼盡了全力,卻仍無可奈何的看著血腥慘事的發生,看著持重溫厚的大哥最後一回牽起她的手,喚她一聲小妹。
時至今日,落葵一閉上眼,還能望見那一日的漫天血光,還能聽到那一日的痛苦哀嚎。那一日令她真真切切的明白,她以為的來日方長終成一場空,這世上果真沒有什麼來日方長,有太多的人都是乍然離場,沒有留給她追悔莫及的機會。
落葵抬起一雙手看了看,這雙手究竟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沾了多少人的鮮血,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她只是明白一件事情,這些人命,這些血跡變成了報應,報應在了她的親人身上,那些年流的淚太多了些,幾乎都流乾了。如今的她只覺心痛,眼底卻乾涸一片,流不出一滴淚:“杜衡,大哥躺在這裡,一定會很冷的。”
杜衡攙住她微顫的手,將她扶到樹下坐著,一字一句的咬著牙根:“主子,此番雍州之事得以了結,吳王殿下的冤屈必然能洗脫乾淨,他可以瞑目了,不會冷的。”
落葵微微點頭,洗刷冤屈又如何,那個人終究回不來了,生而為人,是帶著冤屈日日熬著,還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