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了錢和密碼,給古斯塔夫·勃蘭登伯格擬了一封電報。電文如下:總是遇上cover和coverage的說法,句號。它們有特殊意義嗎?我的密碼很靈活,一週中每天換新的,表面看起來總是有內容的文章。在把這份電報作為急件發出去後,我坐車前往伊爾德·赫爾曼的別墅,在那裡,那個穿著白制服的僕人不放我們的車進去……
於是我下車付給司機錢,跟隨僕人穿過大門裡的小門。我等著他打電話為我通報。
“有人來接您。”他說。俄頃,出現了一輛類似吉普車的車子。它有個涼篷,像華蓋似的安裝在輪子上方。司機身後有兩張用螺絲固定得緊緊的椅子,他旁邊有一張。那個司機同樣是身穿制服,一身淺藍色的,銅鈕釦,金綬帶。我們行駛在公園裡。我看看錶。我們果然開了五分半鐘。公園裡長著棕櫚、松樹、杉樹和橄欖樹,是的,就像一座森林,有時候密密叢叢,我們像是滑行在闊葉隧道里,因為古樹的樹枝遮住了路。我看到石條凳、小天使雕像、開裂的人像和一座大游泳池,池裡面沒有水。它在太陽下白閃閃的。別墅是按西班牙的殖民地風格修建的。在這裡看得到鮮花怒放、精心護理的花圃。噴水器轉動著,在刺眼的陽光下形成了彩虹。
一個寬寬的突出部分通向大門,突出部分由柱子支撐著,託著一座有許多鮮花和白色金屬傢俱的平臺。那個為我開車的男人把那輛奇怪的車開走了。第三個僕人開啟門,他穿的又是白衣服。
“請您跟我來,先生。”
我跟在他身後,穿過一間鋪著大理石的寬敞大廳,大理石上鋪著地毯。四壁上掛著魯本斯、波提切利、艾爾·格列柯、弗麥爾·凡·德爾夫特的畫像和巨幅織花壁毯。我肯定那些畫是原作。這房子就像是一座大古董店,塞滿不同時代的最珍貴的傢俱。巴羅克時期、文藝復興時期和洛可可時期的。傢俱非常漂亮,這一切都顯得不同尋常。巨大的落地花瓶裡插著很多花。房子裡散發出它們的芳香。我看到壁龕裡放有象牙雕刻的人和動物,燈光照耀在雕像上面。那些畫和雕像實在不適合這一種混雜的擺設。雖然金碧輝煌,但算不上是座有修養的房子。有一種非常濃郁的女性氣息。管它呢,我想,伊爾德·赫爾曼一直住在這裡,她哥哥很少來。這大概是她的喜好。我們沿一座大理石樓梯爬上二樓,那裡有一道石制寬陽臺遮住了通向許多房間的通道。這裡也有畫、塑像和壁毯。這房子一定大得很,在過道里,臺階兩次上上下下,每次三級,然後僕人敲一扇門。一個女僕開啟門來,讓我走進一間客廳,它清一色藍。我又看到滿屋放著花瓶,但它們不像昂熱拉的平臺上那麼自然,顯得壓抑,它們的花香令人迷迷糊糊。我點燃一支菸。我神經緊張,一身汗,深深地吸菸。我已經發現,貝茨大夫所說的話是說起來容易,但無法實現。我像個傻瓜似的嚼碎兩粒硝酸甘油膠囊,觀看一張桌子上放著的一排皮裝大開本的燙金古厚書。那是一些拉丁文的有關樹木的書。我等候。我點著第二支菸。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二十了。十一點半,門開啟,走出來一個年約三十五歲的男子,一身米色,模樣俊美,只是眼睛冷冰冰的。
“澤貝格。”他跟我講德語,伸給我一隻熱乎乎、軟綿綿的手。“保爾·澤貝格。我恭喜您,盧卡斯先生。尊敬的夫人馬上就接見您,她只需要稍微恢復一下。她臥在床上——那震驚,您理解。一場可怕的事件。”
“對,可怕。”我說。
“我是赫爾曼銀行的全權總代表。”澤貝格解釋說,“是這個家庭的朋友,如果我可以這麼自稱的話。是的,我可以這麼自稱。當我收到那個災難訊息時,就立馬飛到這下面來了。赫爾曼夫人完全崩潰了。您知道,她和她的哥哥感情深摯。現在,在一位傑出的醫生幫助下,她剛剛度過最糟糕期。因此,您不可以跟她談得太久,赫爾曼夫人無論如何不能激動。”
“這不取決於我。”
“噢,不對,”他溫柔地說,“當然取決於您。不錯,您是盡義務。但請您盡義務時小心謹慎,別撕開舊傷,我請求您。”
我聳聳肩,這是一個充滿氣味的房間。澤貝格也散發出某種香水味。
“您使用什麼香水?”
令我意外的是這個問題讓他特別高興。
“粗陶人,”他驕傲地說,“只有這裡買得到。好極了,是不是?我使用它多年了。”
“您有圓珠筆嗎?麻煩您替我將那名字寫下來,還有生產公司。”
“粗陶,巴黎。”
“我也想買它。”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