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敲打在車頂上。我們在暴雨中起飛。我坐在一扇窗戶旁,可雨絲太猛,當飛行員將飛機陡然拉高時,我什麼也無法看到。“禁止吸菸”的顯示牌熄滅了。我機械地伸手摸我放在衣袋裡的一盒香菸,然後縮回了手。不,不吸菸。我倒要看看,我是否真能做到貝茨大夫要求我做的。我的左腳開始輕輕地疼起來。我服下兩粒藥片。我身旁坐著一個帶小男孩的婦女,小男孩仔細地觀察我。他終於拽了拽我的衣袖。
“嗯,”我說,“什麼事?”
“你為什麼哭?”小男孩問。
“我沒哭。”
“奧拉夫!”母親說。
“可他真的是在哭,媽咪!”
我用手擦擦眼睛,發覺它們是溼的。
我想,多麼奇怪。我這一輩子還從沒哭過。我對那個小男孩說:“你知道嗎,這是雨水?我在機場上淋溼了。”
他只是盯著我。
“什麼?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那個叫奧拉夫的小男孩說。
10
我看到我身下的大海,它跟天空一樣蔚藍。
我們到達尼斯時,太陽儘管很低,但還在照耀。飛機遠遠地從海上繞了一個大彎降落。當它停穩下來,我們下機後,我有兩個非常強烈的感覺。我覺得太熱了,感覺無比的舒適。我還覺得是降落到了另一個世界上。陽光下,處處花團錦簇。這陽光不一樣,跟我從前見過的所有光線都迥然兩樣。一種舒心的、很明亮的光線,令眼睛感覺很舒服,跟那空氣一樣。它和暖溫柔,像洗了一次暖乎乎的澡。這裡的人熱情、友好,鎮靜自如,跟我在其它地方認識的人都不同。
我站在行李傳送帶前,雖然感到很熱,我能深呼吸,每一次呼吸對於我都是一種無盡的善舉。後來,當我坐在計程車裡,在一條總是貼著大海的公路上駛往戛納時,我想,這裡一定可以生活。一直在這裡生活。直到死。
我們駛過許多的海灘浴場,我看到浴場上有很多人。我覺得他們比德國人漂亮,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因為其中肯定有德國人和其他的非法國人。但光線和空氣加上融洽的氣氛,會讓人們變得更漂亮。我們途經一座跑馬場,經過許多小棚子,棚子大多數是木頭的,裡面開有飯店。
“先生,您要是想嚐嚐這海岸邊最好的普羅旺斯魚湯,您就應該來這兒。”計程車司機說。他指著海邊一座漆成白色的棚子。我讀到:“Ru房”飯店。“普羅旺斯魚湯在別的地方也能喝到,但哪兒也沒這兒好。”計程車司機說。天空像海一樣蔚藍,西天泛紅,讓遠方一列長長的山脈的巖壁像火一樣紅彤彤。
“這是什麼山?”我問。
“艾斯特萊爾山。”計程車司機說,“您要是有時間,也得坐車去那裡一趟。您來這兒是出差嗎?”
“對。”
“但您還是得抽時間到處看看。戛納的整個四周圍。巴勞利斯、比奧特、安提伯斯、格拉瑟、文斯、胡安派恩斯、聖特洛佩茲,那些漁村……這裡美極了,先生。我這麼說不是出於地方主義。我本人也是在戴高樂放棄阿爾及利亞之後才來這兒的。那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那下面,在那裡有一大筆資產。不得不走。您知道,人家稱我們什麼嗎?”
“是的,”我說,“黑腳佬。”黑腳佬,法國人這麼稱呼那些不得不離開阿爾及利亞的同胞們。他以為法國能讓他夢想成真,那個出租司機說,但是什麼也沒實現。為了養活他的家庭,他開計程車,而他曾經是個大莊園主。去北方他本來有更大的機會,但是他不能跟他的家庭去北方。他們需要這裡的氣候,這永恆的溫暖,否則他們會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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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長滿棕櫚樹、杉樹、桉樹和義大利五針松的大花園裡有許多美麗的白色別墅。先是大海,然後是我們正行駛在上面的快速公路,接著就是鐵軌。鐵軌後面是山坡,漂亮的白別墅。它們當中有些已經很老了。有兩列火車從我們旁邊呼嘯而過。這時候交通很繁忙。我們一小時後才來到戛納。司機很快上了十字架路。這條路路面寬闊,中間用花草綠化帶分開,綠化帶里長滿了許多棕櫚樹。一側是白色的酒店宮殿和別墅在熠熠生輝,另一側是大海。奼紫嫣紅,藍的、紅的、黃的、紫的、橙色的。我感到我開始冒汗了。即使本地人有可能已適應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氣溫,跟杜塞爾多夫相比,這裡還是熱得很。我看到的男人多數穿著褲子、拖鞋,褲子上面套著襯衫。婦女們穿著花花綠綠的套裝或輕便服。我看到,在花園裡的大別墅和龐大的酒店之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