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有彈藥的山炮,把人真累苦了,我看就丟到赤水河裡去吧!”
(十六)
一輪圓圓的落日,帶著紫鬱郁的暮色將要落到蒼茫的山海。山地的晚寒已經襲來。毛澤東仍然留在山上,周恩來踏著夕陽的餘暉急匆匆地回到土城。顯然,要在一夜之間架起浮橋,在任何材料也沒有的情況下,是一件極為繁難的事。
在一個小商店裡,他將總部工兵連和各軍團工兵連的幹部找來,研究架橋辦法,隨後又同他們一起勘查確定了架橋點。回到作戰室的時候,他仍然放不下心去,因為搭橋所需的木船、門板、繩索等等物資都要從民間蒐集和購買,哪能一時辦得到呢!
在寒氣襲人的午夜,他披著大衣坐在作戰室裡,一面是青棡坡上時斷時續的槍炮聲,一面是赤水河一陣陣的濤聲,他的心越發不能寧靜。除了派參謀檢視以外,他已經親自去河邊看了兩次。工兵們正在全鎮蒐集門板,你來我往,忙得不亦樂乎。雖然橋開始架了,卻時時為缺乏物資而停頓。如果天明以前不能架起來,那可真是全軍生命攸關的大事。想到這裡,他越發坐不住了。這時,忽然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他拿起耳機,原來是毛澤東濃重的湖南口音:“恩來呀,橋怎麼樣呀?”
“已經搭成了一半,估計天亮以前是可以搭得起的。”
對方似乎得到很大安慰,輕輕地放下了耳機。然而他卻一分鐘也坐不住了。他招呼一個參謀說:“小呂,走,咱們再去看看。”
呂參謀拿著一個長長的三節電棒,小興國提著馬燈,在前面引路,周恩來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在起伏不平的石板路上。
出了土城街,還要下一個長長的陡坡才到了赤水河邊。
夜深風寒,濤聲震耳。工兵們有的舉著火把,有的提著馬燈,正在河面上緊張地勞動。赤水河上滿是點點燈火。那個戴著眼鏡的矮個子工兵連長丁緯,正在橋頭指揮,周恩來走到他的身邊,他似乎沒有發覺。呂參謀說:“老丁!你看是誰來了?”
丁緯轉身一看,見是周恩來,又是親熱又是埋怨地說:“哎呀,周副主席,你怎麼又來了?剛才,你不是答應我們休息一會兒嘛!”
“休息不下去喲!”周恩來笑著說,“快完成了吧?”
工兵連長指了指河對岸,滿臉愁容地說:“現在是萬事俱備,就缺兩條船搭不到頭。”
周恩來一看,在火把的光照下,兩岸大樹上拴著兩根粗大的繩索,有五六隻木船已經固定在繩索上,船與船之間搭上了木板,就差短短的一截沒有到達對岸。
“還有別的辦法嗎?”周恩來問。
“剛才打聽到,有一個老船工的親戚家有兩條船。”
“快,快派人把那個老船工請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通訊員提著馬燈,從高高的河岸上領下一個老人來。那個老人拿著長煙袋,穿著小破襖,腰裡殺著一條褡包,雖然鬚髮皆白,但臉色赤紅,看去還很硬朗。
周恩來迎上去說:“老大爺,您多大年紀啦?”
“七十三啦,快到閻王爺那兒去啦。”他笑著說。
周恩來見老人很開朗,就開門見山地說:“老大爺,聽說你也是個受苦人,我們紅軍從這裡過,你可要多幫幫忙呵!”
“那還用說。”老人抽著煙管嘿嘿笑著。“你們一來,就給我們分糧分鹽,我開了一輩子船,運了一輩子鹽,那些老闆也捨不得白給我一把鹽吃。”
“我們本來就是自己人嘛!”周恩來笑著說,“你看,我們這橋修得差不多了,就是缺兩條船,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老人抽了兩口煙,說:“我親戚家倒是有兩條船,就是離這裡還有十幾里路。”
“你能走得動嗎?”
“你看我這胳膊腿兒!”老人比試著,“要是再年輕幾歲,我真跟你們走了!”
周恩來笑著說:“那可真太麻煩您了!”
“麻煩什麼!”老人梗梗脖子,“我一聽說你們要打猴子兵、郭貓兒我就高興。”
“為什麼管他們叫郭貓兒呢?”
“咳,不用提了,說不出口喲!”老人狠狠地在鞋底上啪噠啪噠磕著煙鍋,“他那個師的兵都是些夜貓子,一到夜間就出來,鑽到老百姓的家裡去,這些畜牲!……”
老人一邊罵著,一面跟著工兵連的人,沿著赤水河邊急步走去,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裡。
丁緯走過來,似乎帶著哀求的口氣說:“周副主席,你快回去休息吧!千萬不要來了,我保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