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舟的心頭捲起一陣恐懼,不知道夏末從他臉上看出了什麼,他看到夏末的臉色突然變了。他急促地大步走了回來,他們面對著面,中間隔著十年光陰,身高都已經近似,可是夏小舟十年的成長被剝奪了,他的身體裡窩窩囊囊地掠過一個孩童的恐懼。
“你好,我們……”夏末有些猶豫,他掃了一眼夏小舟衣服上的名牌,那是無足輕重的英文名,不是真名,看不出任何證據。“我們在哪見過嗎?”
夏小舟一下子笑了出來,“沒有,先生,我們沒見過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神情讓夏末想起了什麼,他沒有被這句話打發掉,他緊緊地盯著夏小舟,“你姓什麼?”
夏小舟不知自己想回答他什麼,最後他聽見自己說了實話,“我姓夏。”
夏末的表情在那一瞬間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小舟不能形容出來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驚愕,或者還有什麼別的。但是,夏末記得他,而且記得很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指望什麼,夏末在那個瞬間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甚至瞳孔緊縮,神色嚴峻,似乎要一眼把他的全部變化都看盡。
女人走了過來,“夏末,怎麼了?”
夏末卻在這個時候轉開了頭,他抓起女人的手,低聲說,“沒事,我認錯了人。”
夏小舟忽地低下頭,咖啡店的門響,又一陣夾著夜雨的風吹進來,夏末牽著女人的手走開。
第9章
“我真不明白,你一整年都健康得像只山猴子,但為什麼一到天氣開始熱的時候就要感冒,別人還都好好的,你自己製造的流感病毒嗎?”坐在宿舍床下的何唯正攪和著一碗粥,不時地讓勺子撞到不鏽鋼飯盒,磕得當當響。
“煩死了,別那麼碎嘴,再給我抽兩張紙。”夏小舟把書丟到一邊,捂著鼻子從床上探頭下來,立刻有整整一大包塑膠包的紙抽飛上來打到他的臉上。
他顧不上罵那小子,罵了也沒用,只好自顧自地抽出紙來擦鼻涕。擦完就覺得頭暈目眩,昏頭脹腦地躺在床上。
何唯從底下站起來,攀上兩級床梯,趴在夏小舟的床邊高深莫測地瞅了他半晌。“你說……是不是還是當年那個事?”
夏小舟一陣煩躁,老朋友就是煩人,他要是成心找你,你想躲是一定躲不開的。希望他閉嘴更是不可能,他都不看你的臉色。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過的其實從來都不好,但是咱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是麼?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個人是唯一關心過你這個小可憐的人,他包含了你對家庭的全部想象。但是,你再等,再渴望,你也都已經十八了。都過去了。你現在也不是需要關愛的孩子了。再說你心裡也知道,你是個跟他無親無故的人,後來他不管你了是合情合理的,他也不過就是你的一個心靈寄託。現在,咱們都離家了。少年那些坎坷事不是都成往事了嗎?咱就不能讓它隨風散了,然後重新開始嗎?”他的音量非常小,這會是上課時間,空蕩蕩的寢室裡,他的聲音就像是自言自語的嘟囔。
夏小舟躲也躲不開,只好聽著,但是他今天不想聽這些話,他希望永遠都別有人跟他提這碼事。他現在想幹的事就是一拳把那個臭混蛋升起在他床邊的圓腦袋打下去。
就在他要動手把想象付諸行動,而且興致勃勃充滿了行動快感的時候,忽然想到這些話何唯說的好像早有準備,他可能想了很久,早就想跟他說了。他停了一下,看到何唯畏縮地向後躲了躲,小心翼翼。他頓時就覺得算了,一時心軟。
何唯鬆了一口氣,“你感冒吃不下飯,想不想喝羅宋湯?酸酸甜甜你不是最喜歡了嗎?我知道有家俄羅斯餐廳不錯,你肯定沒聽說過。要不要……”
“小唯,”夏小舟打斷了他,何唯頓時又瑟縮了一下,驚恐萬狀地等待這夏小舟後面的話。夏小舟嘆了口氣,“我有女朋友的。你是我哥們,是吧?”
“得了吧,就你?還找女朋友?找一百個也是零,你根本沒有能力跟人保持長期關係,不用學心理學,我就靠跟電視劇學的那點東西都能診斷出來你有嚴重的信任問題。”何唯嗤笑,“再說,你就真不能對我……再好一點嗎?對於有毅力跟你這個表裡不一的龜毛混蛋保持長期關係的人,你應該另眼相看啊。再說,當初是哪個混蛋王八蛋告訴我說,小男生跟小男生也是可以談戀愛的,還跟我試了下接吻。我的初吻啊——我估計你也是吧?”
夏小舟沉默地看著他,成功地讓他的氣焰低落了下去。
“今年還是不行?不答應我?”何唯皺起了兩條淡眉,小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