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成這筆交易,萬無毀約之理;憑這一點,你就可以信任我。我也應該信任你。如果你們那幾位頭兒,不想做這筆買賣,根本用不著勞動江二哥的大駕。江二哥你想,可是這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江稻生讓他一口一個“江二哥”,叫得心裡好舒服;而況又是這樣看重自己,就更不能不心服口服了。
“羅師爺,今天倒真是幸會。既然明人不說暗話!我謹遵臺命。請吩咐。”
“胡總督的意思是:第一、倭人必須送回去;第二、請各位頭兒過來,同朝為官。至於你們這方面有什麼要求,只要辦得到的,一定照辦;辦不到的,也一定把原因說明白,請你們諒解。”
“好!”江稻生答說:“我也老實奉告,講和無非息兵罷爭。至於‘同朝為官’的話,我們幾位頭兒,不敢高攀。榮宗耀祖,光大門楣誰不願意;不過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這等的材料?老百姓做慣了,受不得官派的拘束,失了禮,做得不像官,反倒辜負胡總督的抬舉。羅師爺!你看我這番話實在不實在?”
“實在,實在!實在得很。”羅龍文反問道:“請教,息兵罷爭,是如何個息法?”
“胡總督有誠意,我們也很痛快。一句話,派船把我們送回川沙。”
“回川沙以後呢?捲土重來?”
“不會,不會。至少在胡總督任上不會。”江稻生答說,“倭人當然要送回去,另外那些弟兄,只要官府放鬆一步,誰不想做個良善百姓。不過,這一番安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胡總督相信我們,沙巴上可以開墾,三年五載,基礎一立,樂業安居,誰不是皇上的好百姓?”
說“開墾”什麼的,都是門面話,羅龍文覺得不必深論,反正瞭解了海盜的意向,談判就比較容易了。
於是,他問:“江二哥,我先請教,你們回川沙要多少船?”
“這要看胡總督的意思。”江稻生的答覆很圓滑,“要我們快走,還是可以慢慢兒走?”
這就是說,如要他們快走,就得多派船隻,一次將他們連人帶貨運走;如果船派得不夠,一次又一次地運,勢必曠日持久,不知拖到什麼時候?
羅龍文暗暗佩服,江稻生很會說話。其實彼此都是一樣的想法,要走就得快;一下子運走了,“客去主人安”,落得大家省心。這樣想著,便笑笑答道:“哪個不想快?只要船調得起,最好明天就送各位上路。”
江稻生知道自己的心思為他猜奇了,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後老實說道:“我們算過了,一次運走,總要600條五號‘滿江紅’。”
“滿江紅”是一種帆櫓兩用、客貨並載的船名。相傳明太祖將下江南之前,與徐達在元旦渡江。船家發舟,照例說兩句吉利話,這個船家說的是:“聖天子六龍護駕,大將軍八面威風。”不過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明太祖覺得是大事可成的吉兆。以後果然削平群雄,獨得天下。記起這段往事,特意派人去訪尋這名船家的後人,給他官做。又特許這種船用硃色,所以稱為“滿江紅”。
滿江紅,共分五號:一號最小,五號最大。羅龍文不知道能徵集到多少條這樣的船,便即答道:“數目太大了,我這時候還不敢說,只好盡力而為。如果五號滿江紅沒有那麼多,可以不可以用別的船湊數?”
“四號三號都可以。”江稻生答道:“一號二號太小,就用不著。”
“好,我知道了。”羅龍文又說:“不過,光有船沒有用,也要有碼頭才行。不知道江二哥,你們想到過這一層沒有?”
“當然想過。”
談到這裡,一直不曾發言的阿狗開口了,“江二哥,”他說,“我看,把圖拿給羅師爺看吧!”
“也好!”江稻生站起來。
“我來掌燈。”阿狗介面,趁江稻生轉身之際,拋給羅龍文一個眼色。
羅龍文毫無表示,只是格外加了幾分注意。只見江稻生走在前面,阿狗端起燭臺跟在後頭,怕有風吹滅了蠟燭,舉起右手遮住燭焰,手掌平伸,讓羅龍文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掌中貼著一小片紙,上有兩字“袖中”。
誰的袖中?羅龍文一面這樣在心中自問:一面探手入袖,發覺有一張軟軟的紙,不由得既喜且驚,同時困惑異常,不知阿狗用何手法,竟能將一封信投入他袖中而不使他察覺。
這暗中通了關節的經過,江稻生絲毫不知,在阿狗擎燭映照之下,取出一張地圖讓羅龍文看。西起石門,東到金山,沿海一帶,星羅棋佈畫著各種符號,有尖角、有圈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