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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走了,張居正也開始長期泡病號,內閣裡再也沒有能跟他嗆聲的了。朝廷上下的大事小情,都由他票擬處理意見,批完後,發到司禮監去照抄、蓋章……經過馮保的事情,司禮監的批紅權和留中權已經被徹底剝奪;而皇帝還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而李太后親筆作序的《女誡》,已經在全國範圍刊發,自然也不好意思干政。所以他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全由他說了算。
這個時候,只要讓大臣們都能得到點好處,別讓他們以為你要獨裁,基本上就沒人敢鬧騰。所以首輔大人以廷寄的方式,正式知會各衙門,說我老師那‘三還’,實在是很不錯,以後也是我的執政方略了。
所謂三還者——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公論也!
這是擺明了要大家一起發財,百官十分高興。但也有不少人擔心,難道他要摒棄高拱的那一套,重回徐閣老時代。這種擔心持續沒多久,便煙消雲散了,因為沈式內閣的工作重點,就放在了落實高拱時期沒來得及落實的政令上。
最重要的,自然是那《陳五事疏》。
第八八三章 流年(中)
表面上看,落實《陳五事疏》,是為了安定人心,向遍佈朝野的高黨中人證明,沈氏內閣還是會按照前任首輔的路線走下去。因此不會有大範圍的人員更迭,大家可以繼續安心當官。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落實《陳五事疏》的過程,就是內閣權力擴大化和合法化的過程。因為《陳五事疏》所提的五條——‘御門聽政,設案覽章,事必面奏,按章處事,章奏不可留中’,看起來是一份皇帝練習政務的詳細指南。但實際上,卻是一份要求權力的政治綱領。
時下所謂‘入閣拜相’,即官員成為內閣大學士後,朝野便以宰相視之。不僅老百姓和官員這樣認為,就連皇帝也公然在諭旨中說‘汝等名為閣臣,實為宰相’……但這一切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並非真的宰相。
因為本朝不設宰相,內閣大學士雖代行相權,但從制度上來說,這種做法實有曖昧不明之處……其實大學士本身只有五品,原屬文學侍從之臣,其職責為替皇帝撰擬詔誥,潤色御批公文的辭句,說白了就是皇帝的機要秘書。雖然後來內閣的職權就由於處理政事的需要而越來越大,大學士一職也愈發向前朝宰相看齊,但始終無法擺脫有實無名的尷尬——他們其實是在替皇帝批答奏摺,以皇帝的名義發出詔令,其與司禮監的宦官殊無二致。
權力來自皇帝,就意味著皇帝可以隨時將你罷免,斷絕你的權力。
現在皇帝只有不到十歲,沈默倒不虞自己突然被罷免,但也正因為如此,再以皇帝名義下達政令,難免會被朝野質疑——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還是你沈閣老的主意?
還是那句話,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先將手頭的權力合法化,再名正言順的行使,這才是王道。最有利的條件是,這件註定要找罵名的事情,已經由高拱做完了最艱難的部分——一個月前,便以皇帝的名義批紅成憲,並在邸報刊發。沈默只需要打著高拱的旗號,切實落實下去便可。
首先是落實‘御門聽政’,鑑於皇帝正處在長身體、學知識的年紀,每個月只在朔、望兩日上朝兩次,不必過問平日政務,只有發生大事的時候,才由皇帝召集內閣、部院大臣共同解決;如果沒有大事,那麼請太后和皇帝就安生地休息,靜等皇帝長大。
然後是‘設案覽章’,規定內侍官每日設御案,擺上最新收到的奏章,然後出門,待御覽畢,發內閣擬票。內閣票擬後再行呈覽,皇帝認為沒問題,即可批紅髮行。這是為了讓皇帝練習政體,更是為了向天下人表明,一切旨意皆出聖裁。
第三是‘事必面奏’,與第二條是同樣用意。
重點在第四,第五條,‘按章處事和章奏不可留中’上,這兩條規定了皇帝的批紅必須以票擬為準,若票擬不和聖意,可以打回重擬。如果有未經票擬徑自內批的情況,請允許內閣大臣執奏明白方可實施。而且皇帝不能扣住奏章不發,倘有未發者,容原具本之人仍具原本請乞明旨。為此命通政司在進封奏章時,應將當日奏章數目,開送六科備照,倘有未下者,由科臣奏討明白。
這後兩條,其實是很招人眼的,原本哪怕是高拱時代已經提請獲批,現在落實下去,也會招致軒然大波。然而因為之前馮保一區區閹豎,險些矯詔罷免了首輔,令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