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昌搖頭。
馬格祿還說:等送還俘虜時,你還是免不了死罪,乾脆亡命去美國。清政府正委託美國辦理媾和的事,提督亡命那裡,是不會提出抗議的。
丁汝昌的腦海裡,一幕幕地浮現出那年率領北洋艦隊,到日本作友好訪問的情景。宴會,拜訪,結識的朋友們……正跟他戰鬥的伊東中將,就是在那時認識的同行。在他的記憶中,日本是一個非常靜謐的國度。
真想活下去啊!這種強烈的願望在他心靈深處隱藏著,大概是對人生的眷戀吧。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他挺起胸膛,向馬格祿說道:
“作為軍人,最後落一個投降的下場,我實在受不了。可是,不正式投降,就白白損傷人命……我死之後,用我的官印,用我的名義,寫投降書吧!我自己是捺不了這印的……”
提督的眼睛溼潤了,但終於沒湧出淚水。
2月12日下午,丁汝昌服毒自殺。地點在劉公島軍營中,所用的毒物是鴉片。副司令劉步蟾在他之前自殺。與丁汝昌同時自殺的還有記名總兵張文宣。張文宣是李鴻章的外甥,有名的炮手。副將楊用霖用手槍擊穿頭部,也自殺而死。
北洋艦隊炮艦“鎮北”號掛起白旗,遞交了降書——“本提督前接佐世保司令長官來簡,因兩國處於交戰之中,至今未作答覆。
本提督之意,沉艦決戰,直至人盡而後已,但為保全生靈,願乞休戰。威海衛現有艦隊及劉公島、炮臺兵器,均獻於貴國。希勿傷害陸海軍內之外國官員、兵勇、人民等生命,允其歸鄉,是所切望。
如蒙允許,希以英國艦隊司令長官作證。”
降書把聯合艦隊司令長官誤寫成佐世保司令長官。
伊東覆函:“前已談及,為貴官一身之安全及貴國將來之利益,請來我國,等待戰爭之結局,是否合乎尊意?如貴官光臨敝國,自當竭盡禮遇,致力保護。”
伊東允許用“康濟”號將丁汝昌等自決軍人的靈柩送到煙臺。
“康濟”號開出威海衛時,日本諸艦鳴炮弔唁。
清軍投降後,殘存的北洋艦隊諸艦均移交給日本。長期威脅日本的七千三百三十五噸的鉅艦“鎮遠”號,今後將成為日本海軍的主力艦。同一型號的“定遠”艦已經沉入海底。
威海衛遭日軍攻擊時,李鴻章曾打電報給煙臺的劉道含:“有無方法使北洋諸鐵艦退避吳淞?鐵艦以外船隻,沉之亦可。”然而,為時已晚。不但採取不了這種措施,就在發電報的時候(2月7日),旗艦“定遠”號已經沉沒了。
被解除了武裝計程車兵們現在肆無忌憚地談開了:過去說這些話是要被殺頭的。
“這下子可好了,讓滿洲八旗兵來收拾敗局吧!”
“讓戰爭見鬼去吧!說是保衛國家,到底在哪裡有咱們該保衛的國家?”
“皇上什麼時候御駕親征?”
“早就親征了!不過,可不是面向敵人,而是朝西,跑得可快啦!”
“連皇上都這樣,這仗能打勝嗎?”
“最好把八旗兵開來,讓咱們也瞧瞧他們的本事。”
“這裡是旗人的國家,和咱們有啥關係!”
敗兵們無所顧忌,特別是海軍士兵,牢騷多,激昂憤慨。
這時候,欽差大臣劉坤一好不容易來到山海關附近。歸他指揮的官兵有一百餘營,四萬多人。他準備用這些軍隊攻打被日軍佔據的海城。
“這是些什麼軍隊?根本不聽排程!”
總帥劉坤一隻有嘆息而已。可想而知,這些軍隊有多麼混亂!把這些不同系統的部隊湊到一起,變成一個整體,不但困難,而且需要時間。
§虹§橋書§吧§。
第80節:驅逐使節(5)
劉坤一被從南京叫到北京,奉命馬上出征山海關,但他拖延了出發時間。他是主戰論者。有人說,當時和平論者正在抬頭,為了打擊他們,他在北京做了一些工作。其實,是撥給他的官兵非常差,裝備又不好,使他不知所措了。他苦心研究用什麼辦法才能把他們改造成有用的部隊,但是,沒有那種立竿見影的好辦法。
不管翁同龢怎麼勸他,他都不想掛帥。
“這樣的軍隊,我若輕易應承下來,將來要吃不消的!”
直到一月十九日,他才勉強動身。
接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的訊息,北京的氣氛一下子轉向贊成媾和了。各種各樣的謠言在北京城裡到處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