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對新科進士恩寵有加,不但皇帝在光祿寺賜宴,賞賜無數,連成親王也在王府擺宴,替他們慶賀。霍炎早聞成親王也是個性情中人,有不拘小節的名聲在外,見他齒白唇紅,眉目清朗,和顏悅色,一派皇室貴胄的氣度,更是仰慕。成親王若非是親王的身份,還知矜持自重,不然一樣會有浪子之名,和霍炎說了幾句話,就覺投契不已,席間和眾進士高談闊論,神采飛揚,眾人年輕,見王爺和氣,都心中歡愉,不知拘束。酒至正酣,成親王道:“各位,有酒無曲豈不掃興,這裡有個京城第一的歌伶,大家且聽她一曲。”
花廳對面竹簾輕卷,一個少女斜抱琵琶,面龐看不清楚,見她玉指輕撫,琴絃流出水色華音,一聲清涼沁人的婉轉歌喉緩緩送來,直穿透霍炎心扉,驚得他臉色煞白,突然站起身,從面頰裡迸出一道火紅的光彩來。那歌伶正向他脈脈望來,一雙紫色眸子猶如秋水盪漾,閃動不已。
“教坊司這麼多伶人你不用,一定要從煙花柳巷裡尋個歌女來,都察院已經有人參你,自己看吧。”
皇帝將摺子扔在成親王懷裡,成親王翻了翻,笑道:“這個歌女在京城大大有名,結識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只參臣一個?再說不過是助個興兒,有什麼要緊?那些個假道學放著正經的貪官汙吏不查,以為參了個親王,便成就他們的名氣,皇上要他們何用?還不如姜放爽快豪放,深得臣心。”
“你又提姜放幹什麼?就算那個歌女由他薦給你,也是當好玩兒,誰讓你在那種要緊體面的時候拿出來炫耀,你就是這般不省事,”皇帝不免盯著成親王嗔怪幾句,“現在的新科進士人人都是白璧無暇,當心你的這些風流玩意兒教壞了他們。”
成親王笑道:“皇上小瞧了這些個新科進士,那日新科探花霍炎見了這個歌女,失魂落魄,不顧禮儀站起身來,連筷子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只管朝那女子直勾勾亂看,更奇的是那女子對他也是脈脈含情,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兩個原先在寒州就認識,若非霍炎母親堅決不許,只怕現在已是霍炎的姨奶奶了。”
皇帝忍不住笑道:“你最喜歡這些是非,和這個霍炎正是一丘之貉。”
成親王忙道:“正是,皇上聖明,臣今天來就是替霍炎說情的,他母親既然不許這個女子進門,皇上不如銷了她的賤籍,賜他倆成婚,霍炎是個人才,此事之後必對皇上感恩戴德,今後還怕他不為皇上所用?”
皇帝道:“甚好,不如這就擬旨,你去辦。”忽而轉頭問侍立一邊的辟邪道:“你看如何?”
探花霍燎原(4)
辟邪道:“皇恩浩蕩,奴婢也為霍探花高興。不過,奴婢覺得有些不妥。”
成親王道:“有什麼不妥之處,你快說說看。”
辟邪道:“這原是件極好的事,但牽扯到那女子出身的地方,無論如何總是不體面。若僅是銷了那女子的賤籍,霍炎能將她名正言順地娶進門為妾,對他來說已是少有的恩典,只要他是個懂事的人,一樣會對皇上感恩戴德。皇上賜婚,反而不美,霍炎在家必有原配,這一來豈不亂了他家中名分,今後重用他時,又給其他朝臣一個貶低他的口舌,皇上這邊,不免有人會說皇上只因一己之好,不顧天下的綱常,給後世子孫開了個不好的先例。奴婢說得魯莽,皇上恕罪。”
成親王不住點頭道:“你想得比我周到,這還像樣。”說著眉頭一皺道:“這裡有個難處,臣已經答應了霍炎,皇上看如何跟他說。”
皇帝道:“你自己多事,還要朕給你善後麼?”
辟邪笑道:“這是霍炎的家事,皇上出面不免太過,成親王既然不好說,不如奴婢替成親王跟他講明白,如何?”
皇帝笑道:“很好,成親王也巴不得你過去陪他下棋呢。”
既然計議己定,成親王次日便召霍炎進王府,名曰侍弈。霍炎在約定時候請見,王府的內臣將他領至花園池塘邊,遠遠看見成親王一個人坐在藤椅上,膝上覆著張皮褥子,咋舌搖頭望著棋盤冥思苦想,心中一笑,報名道:“臣霍炎請見。王爺吉祥如意。”
成親王這才抬起頭來,笑道:“快過來,替我支一著。”
霍炎也是個擅弈的才子,往棋盤中一望,卻也跟著皺了皺眉,道:“這個……”想了半天,執起黑子道,“勉強走這一著,王爺看如何?”說著向棋盤中落子。
成親王看了,笑道:“不瞞你說,我剛才也想過走這步棋,就怕仍是要中別人的圈套,既然我們英雄所見略同,不如下這子,看他如何應對。”
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