頜首:“老衲觀公子眉宇寂冷,煞氣迫人,隱隱有劫煞之氣。恕老衲逾越,公子本非長壽之相,如此殫精竭慮南征北戰,怕是對公子壽元有損。以老衲看,公子應當袖手政務好生調養才是。”
還沒等方小侯爺,無雙已經婉拒了了塵的提議:“謝方丈關心。不過佛家常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而今肖某卻要學學這地藏菩薩了。”
了塵是得道高僧,在佛教界享有崇高的地位聲譽。如果有教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會被認為是巨大的福緣。
無雙這話帶著三分幽默,可誰都笑不出,因為肖傾宇淡淡的一句,無疑是將了塵大師的好意拒之門外,亦將自己的退路全部抹殺。
從大相國寺出來時,雪已停歇。
肖傾宇古怪的瞥了方君乾一眼:自兩人走出相國寺大門後,方君乾還沒說過一句話。
“傾宇……”
他猶豫著,握住他的手:“本侯將福壽分與你哦,傾宇定會多福多壽的。”
肖傾宇看著他孩子似的動作,忍不住微微一笑:“小侯爺剛剛還說不信命數的。”
方小侯爺苦笑了下:“那老和尚說得一板一眼,都把本侯說怕了……老和尚不是說本侯將來會俯覽眾生嗎,那本侯一定福緣深厚了,分一半與傾宇,求老天讓傾宇和方君乾白首偕老——本侯不貪心的。”
肖傾宇淡淡搖頭:“如若連福壽都能分享,那天下豈不亂套了?人可以有美醜、貧富、貴賤之別,但生與死卻是最為公平。人,縱使再驚才絕豔也難逃一死。生死迴圈,朝花夕謝,又有什麼可強求的呢?”
“怎會?傾宇一定會活得很久很久……方君乾不想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
他簡直不敢想象當他再度離去時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那種錐心之痛,自己絕不想體味第二遍!
勾唇一笑,彷彿在笑他痴狂。他素來清銳的目光,此刻輕柔如夢,如羽毛般拂過他俊美的臉:“大不了,肖傾宇在黃泉路上等你便是了。”
方君乾展顏:“那說好了。”
公子無雙白衣輕裘點塵不染,悠遠清雅得象是仙人自流霞飛雲中的微笑寂靜:“嗯,說好了。”
方君乾忽然想到,當初在自己誤以為肖傾宇離世後曾向上天禱告,若得再度與他相擁,便是折壽半生也在所不惜。
如果誓言應驗,那他定然不會讓他等得太久。
也好,也好……
方君乾不貪求,只求與他生死同在。要不然黃泉路上只剩傾宇一人,他該有多冷多清寂……
只是方君乾沒有想到,當那白衣少年收下他的黃泉劍時,就已註定兩人生死相望的殤情。
碧落黃泉,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一在天,一在地,如夜空參商般永遠無法相守的悲劇。
方君乾,你終其一生無子無嗣,將畢生情愛傾注在一個活在記憶中的人,孤傲倔強得如同雪地裡盛開的火蓮。
肖傾宇,你在三途河邊守候那紅衣如火的身影——這一等,便是十六年。
直到長河落日滄海桑田都在眼中沉澱成一個完美的輪迴,只是為了,當初等候他的誓約。
永遠——究竟有多遠?
連綿起伏的古杜山脈,如一個身材曼妙的綠紗美女橫臥在一望無際的平地上,這裡是大慶和聊盟的邊境。
一個身材瘦長的黑衣人匆匆穿過叢林。奇怪的是,他所過之處獸叫蟲鳴悄然偃旗息鼓,甚至連草木都在霎時間枯萎倒地失去生機。
突然,那人轉過頭來,散發遮住了他陰冷灰白的雙眼,在那人蒼白的臉上,透露的是視人如草芥的冰冷漠視:“大哥你還真是閒呀,千里迢迢從聊盟追到大慶不就是想要回那株還神草嗎?”
“還神草是你從餘家偷拿,身為餘家一份子理應討還。”餘日鬼魅般出現在余月身後,“更何況身為兄長,我不能坐視你四處試毒為禍平民。”說話間,余月腳下的枯草竟已奇蹟般恢復了生機活力。
“怎麼?”余月冷笑,“大哥還想替天行道?”
“二弟,你不要執迷不悟一錯再錯了!回宗室向族長認錯,大哥拼著性命也會保你。”
余月譏誚望著他。那是餘日從小到大見慣的表情,至此他已知道,自己的這番苦心又被他付諸東流了。勸告已經沒用。
“你這次回大慶想幹什麼?”
“拜祭一個人。”
餘日一愣:百毒郎君居然也會去拜祭?當真聞所未聞!
“拜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