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二老怕被她傳染,因此狠心將她關在別院一個矮房裡,既捨不得花錢請大夫,也不給她吃什麼補品良藥,硬生生等著她自生自滅。
文少爺見無法給心愛的女人一個名分,曾幾次跑去找二老理論,可都被駁了回來,於是那丫鬟便漸漸被文少爺所遺忘。
再加上大夫人懷恨在心,時常藉故刁難於她,她只是終日以淚洗面,想逃走卻也沒個去處,強撐著活下來的唯一理由,就是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有朝一日能長大成人。
那丫鬟本是個孝順體貼的女人。她雖然自己有痼疾,卻也不會使喚下人送湯送水,倒是常常跑去廚房替文少爺和兩位老人熬湯藥,用來補身,而且因為不希望他們知道是自己親手煮的湯藥就不敢喝了,所以她總是親和地笑著對廚房裡的下人們說:“別告訴老爺夫人和少爺這湯藥是我煮的。”
如此默默伺候了五六年,那丫鬟依舊沒有熬出頭,身體卻是每況愈下。而大夫人也終於生下了文家的第二個孩子,文昌宗。
文昌宗是嫡子,自然而然一出生就備受寵溺,時年五歲半的長子文易之便漸漸被人冷漠、淡忘。
當眾人都圍著文昌宗團團轉的時候,文易之就會跑去別院看望孃親。孃親早已是滿頭華髮,滿臉皺紋,背脊佝僂,直不起腰來,不過三十歲的女人,就已病成這副模樣,怎能不叫為人子的心疼。
文易之為了給孃親找大夫,便跑去大夫人房裡偷首飾拿去典當,本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沒被任何人發現,誰知當鋪大當家的媳婦兒和大夫人是舊交,一眼便認出了那些首飾,親自抓他去找大夫人當面對質。
大夫人知道此事時,怒氣中燒,將文易之拖到老爺老太太面前請他們發落,此時就算再怎麼顧及親情,也不得不遵從家法了。文家家法規定,文家若有偷竊者,無論主子、奴才,一律趕出文府,永不相認。二老只得忍著痛將長孫趕出家門,從此以後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小孫子文昌宗身上。
大夫人自然落個親近,自己生的兒子能受寵,他們二人便會母憑子貴、子憑母貴。文易之的離去就如同除去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等到文少爺從遠方經商歸來時,長子早已不知去向,那個曾經得到他一夜恩寵的丫鬟也傷痛的病死在了別院裡。
一切發生的這麼突然,這麼意外,其實卻也是遵循著歷史的軌跡,宿命的安排。
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經寫過一首《井底引銀瓶》來描述這種悲劇女人的命運。
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與君別。
憶昔在家為女時,人言舉動有殊姿。
嬋娟兩鬢秋蟬翼,宛轉雙蛾遠山色。
笑隨戲伴後園中,此時與君未相識。
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知君斷腸共君語,君指南山松柏樹。
感君松柏化為心,暗合雙鬟逐君去。
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頻有言。
聘則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
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
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
潛來更不通訊息,今日悲羞歸不得。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
詩中生動描述了唐朝那個特殊的奔放的年代裡,一個跟愛人私奔的女子的悲哀。因為身處中唐都市那個豐富多彩的朝代,女子才會有這樣的機會與男子交往,並能私奔,都市的商業生活給青年男女的交往帶來了一定自由,但傳統的禮教觀念卻扼殺了他們追求幸福的權利,並製造了一些悲劇,而在這一悲劇中,女人是一個更大的受害者。被三書六聘娶過門的方可當作正妻,而私奔的只能是妾室。妾室除了傳宗接代,別無他用,連夫家的廟堂宗室都進不了。這個年輕女子遇上有才的男子,相識、私奔、生子、被棄、病死,一切悲劇宿命就如同早已規劃好,只等著後人一步一步重複著前行。
雖然文易之的母親出身卑微,並沒有像這首詩中的女人那樣,有良好的身家背景,然後能夠自由戀愛、為情私奔,雖然她的一生都是間接地被他人所操縱,但她卻走向了同一個結局。
被趕出家門以後,年僅七八歲的文易之流落街頭,靠行乞為生。
小小的男孩兒其實心中非常倔強,為了不讓親人看到自己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