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很明朗,多說無益。周博雅放下勺子,接過帕子擦了手指便做了安排。“清婉跋扈,不分尊卑,不敬主子,今日起將至四等,往後絕不再用。人先送去靜室,管蓉嬤嬤打發出去吧。”他頓了頓,“至於清歡,今日之事雖無大過,但傷已鑄成,再佔著一等丫鬟的名分也不妥……少奶奶既然憐惜你,便稍作寬容,降級二等,暫留在院中伺候。”清婉一聽這個處罰,面上血色瞬間褪盡了。腦中一陣一陣的嗡鳴,她都顧不上梨花帶雨。飛快地爬起來就想抱周博雅的腿。然而被下人攔在半路,頓時尖利地哭起來:“公子,公子你不能這麼狠心!奴婢伺候您十年……少奶奶先前都還沒說過降等,公子您怎麼能這麼狠心……”清歡卻是聽到這個結果,感激涕零:“奴婢多謝公子寬宥,多謝少奶奶仁慈。”周博雅嗯了一聲,落下一句‘嬤嬤去處置了吧,’轉身便走。 人拖下去,整個院子都安靜了。往日裡清婉有多氣派多體面,下場就有多恫嚇。公子處置起來,半分情面不留,丫頭婆子們再不敢把眼睛往這兒瞄。生怕被惹來遷怒,個個都緊著皮,噤若寒蟬。這就是高門大族,甭管你資歷多老,爬到了幾等,規矩就是規矩。夜漸漸深了,明日還有早朝。周博雅要早些歇息,事情便全權交於管蓉嬤嬤去安排。方才準備的水已經涼了,雙葉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拎著婆子悄無聲息地進去換了。管蓉嬤嬤指了兩個壯實的婆子將癱倒在地的清婉拉起來,轉身便行了禮低聲告退。周博雅擺擺手,人已經進了珠簾,幾人便架著清婉告退了。清歡跟著婆子走了一段路,心神俱創的清婉凋零得彷彿一息之間枯萎的梔子花。這時候回了神,把一腔的憤恨全怪在了清歡的頭上。清婉只覺得自己被清歡給誆了!這種人最令人作嘔了,面上裝得一幅情深義重,實則心思最歹毒的就是她!她清婉自幼在公子身邊,公子對她的伺候從未有過不滿。若非清歡故意挑破,公子今日又怎會這般對她?瞧瞧,臉醜成這樣還能留下來,果真是個心機深沉的賤人!清婉心中恨得要命,指著清歡,張口就是不絕於耳的謾罵。“奉勸你歇口氣,靜室就在前頭了。”清歡仿若無動於衷地說道,“若不湊巧叫管華姑姑聽見了,你不脫層皮也不會好過。”清婉頓時如被掐住脖子的雞,臉漲得通紅。清歡冷冷覬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岔路處,那與管蓉嬤嬤幾個人分了道兒,她轉頭慢慢往西廂那邊走去。夜色越發暗沉,月色如水灑落,地上好似鋪了一層銀白的霜。漫天的星河閃耀,映照得周家整個院落處處清晰可見。清歡邊走邊仰頭看了遙遠的星空,靈臺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一片。屋裡又恢復安靜,有小丫頭低眉順眼地小跑著進來收拾殘局。四下裡靜悄悄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將地毯迭起的褶皺撫平,再無聲地退出去帶上門。正屋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彷彿方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但西風園的人心裡都明白了一件事,周家嫡長孫,從來不是個好性兒的人。屏風後頭有水聲傳來,嵩山瀑布水墨根本遮擋不住裡面的活色生香。浴桶裡坐著的那個人,肌理骨骼儼然漂亮到一個過分的地步。郭滿撓了撓額頭,不知要怎麼形容,總之感覺有些怪。倒不是說同情清婉清歡吧,只是覺得周博雅行事有些太過冷硬了。郭滿搞不懂,就算清婉她們倆是種在院子裡一棵樹,養十年的話,也該有點不捨的吧?這麼輕易就處置了,她覺得自己這段時日大約是錯看了裡面那個男人。周公子的寬容與溫柔,似乎並非表面那麼一回事。心裡好一番糾結,郭滿也不想這麼矯情。但大體源自於她奇準無比的直覺,她總疑心自己是不是嫁了個黑心包子。盤腿坐在床上,她兩手不停地撓頭,髮髻撓得跟雞窩似的。她安慰自己,估計還是她太小題大做。畢竟周博雅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兒。既沒砍人手,也沒砍人腳,更沒動不動來個‘來人,拖下去杖斃’,他只不過降等。職場上做砸了專案,被撤職解僱很正常。這麼一想,郭滿又覺得周公子其實很溫柔。抬頭看向屏風那頭,周公子正緩緩從浴桶裡站起身。還沾著水珠,頎長優美的身段透過屏風朦朧地印在郭滿眼中。肌理流暢,肌肉緊實,寬肩、窄腰、腿修長……背上因彎腰取物而微微凸出的肩胛骨,漂亮得驚人。郭滿瞬間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胡思亂想飛到天邊去。目光灼灼地盯著,心道這時候誰還有空管什麼清婉啊,不看幾眼就是傻瓜!感覺到火辣辣的視線粘在背後,周公子只覺得自己的後背都要被燒出兩個洞來。他此時背對著屏風僵硬地站那兒,想轉個身都不好意思。面上連苦笑都擺不出來,周博雅一時間竟無語凝噎,滿滿這丫頭那破眼睛是往哪兒放呢!直到周公子實在受不了,隨手抓了托盤上一塊玉佩,嗖地就往身後砸過來。郭滿正眯著眼睛笑得猥瑣,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