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那些扭曲的身形密密麻麻地交纏在一起,竟然都長了同一張面孔,青白色的臉,做出各種不同的表情,有哭泣,有驚恐,有狂笑,有悲傷,乍一看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連霧只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而易步柳滿面恐懼,揮舞著雙手,想要逃離,然而他只能在那一塊小小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走動著,只要一超出某個範圍,就會被拉扯回去。
他驚恐地張嘴朝著連霧嘶聲叫喊著什麼,神色哀求,連霧分明看懂了那兩個字,卻挑起眉,勾起唇角緩緩笑了,他在易步柳求救的視線中,緩緩地抬起一隻腳,往後退了一步。
“易道友,當日你設計準備騙我時,可有想過此時此景?”
帶著輕微笑意的聲音在寂靜的地宮中響起,只不過易步柳早已被淹沒在如潮的鬼影中,再也聽不見了。
聽得那枝玄鐵長簫噹啷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連霧這才滿意地離去,他所過之處,那些殘留的紅色光點紛紛避讓開來。
“噓——我是不會往外說的,你們可以安靜地在這裡,慢慢地呆上幾萬年,等待著下一個冒犯者前來……”
地宮很大,四處都是嶙峋的怪石以及石柱,漆黑一片,若非連霧不是夜能視物,只怕早就碰個頭破血流了。
他朝著進來的路線往回走,哪知走了小半個時辰,卻好似仍舊在原地,連霧停下腳步,猛然回身,卻見身後三丈遠處的石柱後,立了一個人影。
能在這裡站著,那自然不是人了,說是鬼影還差不多,連霧仔細一看,那鬼影遠遠望去,似乎是個少年的模樣,頭髮披散著,穿了一身灰白色的長袍,樣式古怪,鬆鬆垮垮地掛著,顯得那鬼影愈發的單薄。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也不動作,直愣愣地面朝著連霧這個方向,無聲無息,像一塊石頭一般。
連霧打量了他片刻,轉身便走,哪知剛走出幾步,那鬼影竟也跟著往前挪了幾步,仍舊是跟著。
連霧停下,回頭衝那鬼影笑道:“你跟著我走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我與你並沒有什麼不同,你不妨放過我,撤去這法術,如何?”
那鬼影仍舊是一動不動,也不知道究竟聽見了沒有,只是連霧再走時,它仍舊鍥而不捨地跟了上來,不遠不近的,保持著三丈的距離。
連霧在地宮中兜圈子,總是出不去,不由就有些煩了,他索性朝那鬼影走去,一面招呼道:“既然你不讓我走,不如我們坐下來說會兒話?你在這裡呆了不知多少年,想必也有些悶了?在下陪你解解悶。”
他走得近了,便看清了那影子的面孔,確實是一個少年,膚色蒼白,眉目間還帶著些許的稚氣,一雙眼睛冷冷淡淡,還帶著幾分戾氣,如塵封已久的霜刃,只是一眼,似乎便瞬間能給人劃出一道血口子來。
連霧看著那少年的面孔,總覺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到底是在哪裡呢?他思索了半天,再又細細地看了那少年片刻,登時悚然一驚,背上的寒毛都炸起來了。
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面孔!
“你是誰!”連霧強按捺住心中的震驚,語氣勉強算是平靜。
那長得與他一模一樣的少年聞言,掃了他一眼,並不答話,連霧注意到他的雙手虛託著,捧了一個長長的匣子。
那匣子足有三尺來長,兩掌寬,木質漆黑,整個匣身光滑無比,也沒有任何的花紋雕刻,看起來十分古樸,不知道其中盛放著什麼。
那少年捧著匣子,一動不動,也不搭理連霧,半垂著眉眼,沉默且一絲不苟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連霧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與他商量著道:“你跟著我倒是可以,你先把那張臉換了可好?看著別人用我的臉,實在是彆扭至極。”
這回那少年終於有點反應了,他抬起眼來看了看連霧,連霧心中鬆了一口氣,幸好還是個能聽得懂鬼話的。
那少年的面孔緊接著便發生了些許的變化,眉宇愈發沉寂,臉上的那一絲稚氣也褪去了,露出幾分青年的成熟,神色有些陰冷而疏遠,身形也拔高了些許,卻顯得愈發的單薄,像一把出鞘的劍,堅韌的同時挾著一股殺伐之氣,似乎下一刻彈指間便能見血。
“讓你換一張臉,不是換成我長大後的臉……”連霧真是有些無奈了,他不知道這鬼魂對他的臉為什麼如此執著,還是說他只是不知道該換成什麼樣,但是這鬼不吭聲,又好像隨時都能過濾他的話似的,只聽自己願意聽的事情。
連霧只能回過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徑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