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不想考慮晏懷風看見他會不會生氣,只想見到他,見到他安然無恙地在那裡。
“砰”地一聲推開門,楚越的眼裡只有那張床和床上的人,連窗子下面坐著的陌生男人都沒有看到,更無視那些正幫忙收拾房間照看病人的大夫們驚疑不定的表情,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前。
從鬼谷出來找到晏懷風以來,他們還從未分開這麼久過。
經過了漫長的昏迷,和噩夢般的黑暗掙扎,楚越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晏懷風,活生生的,溫熱的,尚且還在呼吸的晏懷風。
預想過的場面全部都沒有發生,因為晏懷風已經睡著了——他的臉色看上去那麼蒼白,幾乎比他第一次在冰獄裡面見到他的時候還要慘白,可見失血嚴重——這樣一來,楚越也無法肯定,他究竟只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
雖然已經被換過了衣服,晏懷風現在身上的裡衣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楚越卻彷彿看到了他渾身是血的模樣。
他注意到晏懷風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依舊緊握成拳,彷彿是想要緊緊捏住什麼。
酸澀的情緒盈滿胸口,楚越在晏懷風床邊半跪下來,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觸碰晏懷風。沒有想象中的冰涼,晏懷風的體溫反而有些發熱,楚越自己都察覺不到地鬆了一口氣,還好,他還活著。
他轉頭去看被他的動作弄得疑惑不已的大夫和婢女們,開口說話地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幾乎有點哽咽了,“少爺他沒事吧?”
婢女點點頭,忍不住去看床上的晏懷風,儘管這樣毫無生氣地躺著,他依舊是令人心動的。
“這位……公子,雖然被送回來的時候全身骨頭都快碎了,而且大量失血,像是被什麼東西圍攻大力絞殺,確實很兇險。不過有蘇樓主在,性命已經無礙了,只是要多休養些時日。”
楚越像是被誰當頭打了一棒,“全身骨頭都碎了?這怎麼能——”
這時,坐在窗下的陌生男人突然說:“是快碎了,不是都碎了。那東西雖然力大,卻只是無知之物,只有蠻力。當時他只要放開手裡的縷金衣,就不會再被攻擊。它們只是看守草藥罷了,並不會主動傷人。可惜他死都不肯放開手裡的藥,我不路過,只怕他也就回不來了。”
楚越茫然地回頭,像是才發現房間裡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一樣,他長得實在太普通,無論看了多少眼,只要扔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然而他一旦開口說話,那種氣勢卻沒人可以忽略。
“你是——”
他沒有回答,只是起身對楚越說:“好好看著你家少爺。”然後帶著房裡其他一眾人出去了,最後一個人離開的時候,還十分貼心地給他們關上了門。
楚越一門心思撲在晏懷風身上,對這些完全沒有感覺。
等到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楚越忍不住屏住自己的呼吸,貼近晏懷風去聽他的心跳,直到那種沉穩而有規律的聲音傳來,他才能完完全全地確定,晏懷風還活著。
輕輕撩開他身上蓋著的那一條薄薄的絲被,可以清晰地看見晏懷風□在外面的面板上,佈滿了青青紫紫的淤痕。
楚越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去,沿著每一道傷痕摹畫一遍,腦海裡忍不住去想究竟是什麼東西,有這麼兇狠的力道。
楚越半跪在榻前,緊緊握著晏懷風的手,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著他,生怕自己閉上眼再睜開眼的一瞬間,眼前的人就忽然消失不見了。
漸漸地,眼前變得有些模糊。
然而手中的觸感還是真實的,楚越無端地後怕,想到那個陌生男人說的話,如果不是他路過,晏懷風可能就回不來了。
這怎麼可以?他還是大好年華,他沒能回到聖門,他還有好多計劃沒能實行,他……還沒娶到一個喜歡的妻子,沒有兒女繞膝。
他應該指點江山,睥睨群雄,怎麼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影衛,死在那種陰冷荒蕪的地方。幸好——幸好他還活著,楚越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覺得自己是如此地幸運。
如果晏懷風因為他而兩次死去,無疑就如十四說過的,他簡直就是晏懷風命中的厄運。他無法想象當自己醒過來,卻聽到噩耗時崩潰的模樣。
他怔怔地望著晏懷風,忽然有些著魔地傾身吻上去。晏懷風的唇溫熱柔軟,撥出的氣息撲在他的臉上,帶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動。
楚越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他知道感動不是愛,但如果愛,卻一定會有感動。
楚越就這麼固執地看著晏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