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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錢助理進來的時候,護士正在給我換藥,我的髮絲間是海水浸染過的腥甜。

我看到是他,嘴巴剛微微張開,便覺乾裂帶來的疼。

護士回頭看著他,有些無奈,求助一般,說,兩天了,她一直都不怎麼說話,也不吃東西,一個人呆坐著;又會像夢遊一樣,突然驚悸清醒,清醒了,就反覆問那位姓程的先生。

他會意,沒等我開口,便上前將手裡那束盛放的粉紅薔薇擱在床頭,衝我笑笑,說,你放心,程先生他很好。

程先生很好。

從昨天開始,他就這麼告訴我,在我醒來後的第一刻——

像是經歷了一場噩夢,瀕溺死亡海洋。

窒息。掙扎。

我以為縱身而下,這個世界將從此安靜劇終。再無抉擇,再無紛擾。可程天佑卻像一道巨大的傷口,豁開在我眼前,天崩地裂一般決絕——

他俯身而落,如影隨形。我的瞳孔迅速放大,極度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個縱身而下的男子。

就是這麼一個人,你空有萬丈赴死決心,他自有此身九死不悔!

急速下落中,被他緊緊捲入懷裡,抵死相擁是他所能給我的最後的保護。

耳邊,是風,是自由,是死亡,更彷彿是他眼睛裡的不可抗拒——我不要你死。

你是否曾愛一個人,愛到生死相隨?

黑色的大海翻湧著深深的絕望,瞬間,吞噬了我和他。身體落入海水中時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那一刻,我幾乎能感覺到他僵直的身體傳來的疼痛。

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藏藍色的汪洋中,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卻無法救他,甚至來不及呼喊他的名字。

隨後,我整個人也被捲入波濤之中。

窒息。掙扎。

頻溺於死亡的海洋……

——直至我被救醒,心智卻依然停留在那場無助的噩夢裡——那場他想給我生,我卻給了他死亡的噩夢。

肺部突然湧入鮮活的空氣,虛弱間,那個在噩夢中無比焦灼地呼喊卻怎麼也喊不出聲響的名字,終於喚出口:天佑——

錢助理走上前,握住我胡亂伸向空中的手,他說,姜小姐,你醒了?

我一身冷汗,迷糊卻又清醒,身體彷彿四分五裂一樣疼痛。我彷彿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握著錢助理的手,像是傾訴噩夢中的驚悸般求救,我說,天佑——救他——

聲音卻虛弱得幾乎只餘口形。

醫生忙上前檢查了一下,看了錢助理一眼,說,她剛醒,需要好好休息。言談間,感覺與錢助理甚是相熟。

錢助理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會了意,轉而安撫我道,程先生他很好,嗯,比你醒得早,只是身體受了些外傷,不能下床。你看,還是他不放心,叮囑了我,讓我過來看你的。

錢助理的說辭,讓我從極端的驚恐之中放鬆了下來,隨後而來的是無與倫比的疲憊。

原來,他沒事。

真好,他沒事。

可是,我這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陷在床上,身心疲乏,大腦再也無力面對這些沉重的思考,只覺得眼前世界一片靜寂。

此後的兩日,我整個人昏昏沉沉,在茫然與清醒間反覆穿越。

茫然時,沉默地躺在床上,覺得整個世界都與自己無關了;清醒時,記憶襲來,突然受到驚嚇一樣,反覆追問醫生護士程天佑的訊息。

一次一次在清醒中得到答案,卻又一次一次在茫然中遺忘。

然後再次問詢。

最後,護士走路都繞著我,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直到現在,給我換藥這一刻。

錢助理面前,她細聲說著我這兩天的病況,以及我是如何百折不撓地用“程天佑”這個名字折磨她和醫生的。

錢助理轉頭對著我笑,彷彿知道我的不安似的,他指了指他剛剛帶來的那束粉紅薔薇,說,你看,這是程總……他要我給你送來的。

然後,他又補充安慰說,程總他傷到了背,一時不能下床,不便過來看你。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我沉默。

隨後,錢助理很自然地避到一旁,直到護士給我換完藥,拉開隔斷的簾子,他才又走上前來,剛要開口對我說什麼,醫生走了進來,白衣整潔,彬彬有禮。

他和錢助理老友般相互招呼了一下,便迅速進入職業角色。

他一邊仔細翻看記錄一邊給我檢查,習慣性地指了指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