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的十四王爺允禎的身上,頓時,那個可怕的想法在她腦中爆炸。她被完全嚇壞了!
如果……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是……他……老天!她雙手抱起腦袋,頭痛欲裂,無法再繼續想下去……是的,她會害死他的,她會!繞了一圈,想了這許多,原來,依舊只是她多餘!她的確不能再存在下去了。她是罪惡的根源,是天際中的原始黑洞,更是……是……是他的累贅。她不能連累年羹堯,絕對不能。
她不再猶豫。挺著胸膛,往胤禛下垂的長劍衝了過去。發生在這個房間裡今夜的第二次飛蛾撲火事件再度上演。不同於巴爾烈方才的別出心機,故意假裝受傷躲避皇家爭鬥之禍事;小蝶是完全心甘情願,百分百的一心渴求了斷的。
她衝得很快;但,有人比她更快。十四和胤禛都是一驚,兩人分別作出了迅速的反應。原先伏在地上的允禎恰巧在小蝶撞劍的時刻直起了身體,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向後一拉;胤禛則是拼了命地握著劍往後縮。於是,正反兩個力量同時施加在這隻一心求死的小飛蛾身上,卸去了死亡可能加諸給她的大半可能。雖然如此,她的剛烈仍是不容小覷的。這點可以從年小蝶這副軀殼本身找到證明。在楚小蝶穿越來的那個夜晚,本體的年小蝶就曾為了年府中下人們之間的閒言碎語而不惜割腕自殺。現在,剛烈的本性又一次得到了加深。貌似溫婉,實則性格如火的楚小蝶的靈魂更深一層加劇了這種色彩。她還是受傷了,猩紅的桃花盛開在胸前,很快染紅了她的衣衫。
一聲痛楚到了極點的吼叫從十四的咽喉間吟出。
“老四!我殺了你!”
吼叫中,他想站起來,卻是揮舞了兩下手臂,依然無力,又一次摔倒在地。當貼著地面,睜開雙眼喘息的時候,才猛然聽見一聲重重的喘息。是胤禛發出來的。十四腦袋一麻,愣愣地轉過頭,想把老四現在的模樣看仔細。但恰巧胤禛給他的只是個背影。他已扔掉長劍,摟著小蝶半跪在眼前。老四的肩膀微微顫動,長長的辮子甩在背後,鬢角一些碎髮靠在她的耳邊,手指不停顫抖。
那喘息聲已經停止,但所產生的迴音仍在十四耳邊盤旋。作為共同投入過真情的人來說,沒有人比十四更懂得這聲音裡的意味了。不僅僅是憐惜,不僅僅是心痛。包裹在心酸傷心這兩層外衣之內的還有更濃更濃的東西……允禎突然呆了,這一瞬間,他想到的不僅僅是自己,令他疑惑的還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喘息聲,竟叫他感到熟悉。在哪兒聽過呢?帶著這個疑惑,由軀體的疼痛所產生出的更加纖細靈敏的意識及時捕捉到訊息。突然間,他想起來了!是那夜!他幾乎就要驚叫出來。就是那夜,在大西北,在和田,在那個主帥的軍帳外,他也看到過相似的眼神!
——是那個人!終於,他在心底找到了答案。複雜的心情、傷痛的軀體這兩條毒蟲交織在一起,共同啃噬著此時的十四。艱難地抬起頭,他望了望老四,一抹怪異的笑容從他的嘴角升起,喃喃自語,他小聲著說道,“這場仗,我們倆都是失敗者,哈哈……”這時,原本亢奮的細胞在他身體裡停止了喧鬧,失血過多的暫時的昏迷終於光顧了他。因此,停留在十四昏迷前的意識仍然是年羹堯才是最後贏家的想法,而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思索他們兄妹這場有悖人倫的相戀了。
常喜、李燦英已從門板背後跳出,圍繞在胤禛身邊,一個急著叫太醫,一個急忙拿來原先自己拎過來的傷藥。抱著小蝶的胤禛卻是沒說一句話,兩眼只是盯著懷中的女人。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注視著她的呼吸。喊來太醫的常喜瞧著眼前皇帝的模樣,差點沒哭出來。曾經冷冰冰的眼眶裡所有的寒冰全被一團一團旺盛的烈火代替,平日裡那雙動輒會決定人生死榮辱的薄薄嘴唇現在已近抿成了一條線,慣常發怒皺起的眉梢此刻倒是反常的平行鋪展開。但是,就連最難纏的八王爺和最威嚴的皇太后都無法動搖的身體如今卻在顫抖。隨著懷中年妃娘娘的呼吸而顫抖。似乎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構成了他激動又緊張的緣由。
常喜叫喚了幾次,說是太醫來了,要給年妃娘娘醫治。可雍正卻依然像沒聽見似的,雙手抱著小蝶的姿勢不變,眼睛仍然只看著她。還把正預備給小蝶上藥的李燦英一把推開老遠。接著就又保持原先的那個姿勢。常喜沒法子,只得連同戰戰兢兢的太醫跪倒在一旁,瞅瞅李燦英,瞅瞅皇上,最後把求救的目光落在正從地上爬起的十四王爺允禎的身上。
暫時的昏迷之後,允禎又一次被傷口痛醒。望了望眼前,朝小太監招了招手,在常喜的攙扶下走到了胤禛的身邊。也不喊他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