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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一看面色平靜、目光明亮、已被牢牢綁縛在刑柱上的上官輕寒等七人,他的心便酸了:七人的雙肩、雙足踝處,都血肉模糊地釘著一根拇指粗的黑鐵條,無疑,七人的武功都被廢了,現已經連站都站不穩,更遑論行走。憑自己一個人,如何能救得了七個連路都不能走的人逃跑?
這時,他耳邊又響起了皇帝方才的話:自己若敢輕舉妄動,他就要滅了上官輕寒等七人的九族!
上官輕寒等七人昂首而立,與周盂等人面如死灰、渾身篩糠的情形相反,他們均面含微笑,勝似觀花,令那些殺人如麻的劊子手,也不禁在心中暗讚了一聲:“好漢子!”
趙長安等著聽最惡毒的喝罵詛咒,但奇怪的是,雖然俱未銜枚,七人卻都緊閉雙唇,一言不發,不像身後的溫惜玉等七人,或哀哭求饒,或已昏死了過去。只是,上官輕寒在瞥見剮割的刑具時,閃閃發光的眼睛一乜趙長安,嘴角微微一翹,似是在笑:怎麼?尊貴的世子殿下,您的一言九鼎,原來就是這個?那一刀斬訖,便是這些?
皇帝再次開口,聲冷如冰:“宸王世子,可以下旨行刑了。”趙長安不作聲,他根本就沒聽見御旨。事實上,此時他眼中,只有上官輕寒七人那浮在唇邊的淡定微笑。
“聽見了沒有?”那個可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話音中充滿了威脅,“是不是嫌受刑的人太少了,世子要再多添兩三千號人來?”
七人明淨安詳的微笑在趙長安的視線中模糊了,那是淚水!“斬!”隨著極枯澀難聽的一聲嘶喊,一支黑漆令箭從案後擲了出來。
“呃……”聆候鈞旨的司官愣住了,上諭中,明明寫著,這十四個人要受的是剮刑呀?
“怎麼還不動?”趙長安怒喝。
“臣……臣……”
“啪!”靜寂如死的數千人,均聽到了趙長安身後黃紗帳中傳出的這聲驚雷般的暴響。司官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又是一記更清脆、更大聲,亦更懾人的拍擊案桌的響聲,趙長安咆哮了:“沒聽見?立刻行刑,斬!”喊到“斬”字時,他聲音變調,仿似鬼哭,“還不動?”他暴戾地戟指渾身哆嗦、面無人色的司官,“是不是要我親自動手?”
這時,黃紗帳中,皇帝竭力剋制的聲音傳了出來:“立刻照世子的意思辦!你們這些奴才,敢違了他的鈞旨嗎?”如蒙大赦的司官一迭連聲答應著,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奔到刑臺前……
一陣山呼海嘯、喪人心魄的暴喝聲中,十四人的咽喉都被割開了。沒有預備斬首的鬼頭大刀,事出從權,只得用剔挖人肉的小刀,作了梟首之用。
觀刑的數千人均想:呵!這十四個人可算是逃過一劫了,而目己也免了看一次殘忍的慘劇,大家都沒受那死去活來的罪。
趙長安癱在椅中,十四具屍首已然拖走,十四顆人頭已懸掛高杆。眼前,只有那大攤大攤的血,鮮血!片刻前,還在那鮮活的人體中湧流的鮮血,現在在自己眼前,冷冷地,閃爍著腥紅、猙獰、耀眼的血光!
皇帝及群臣早走了。臨啟駕前,皇帝冷眼斜睨他:“記住朕的那句話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然後又頒下道聖旨,用的,卻是他的名義:
宸王世子鈞旨:
敬天昌明英武睿智文德聖功至仁至誠純孝章皇帝建元二十三年九月十六奉上諭,字諭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副使、樞密院按察使及大學士,傳諭侍衛殿前司:
近京城、地方御史上奏,於吳州、青州及周圍六郡一帶,有會匪擾害地方,名四海會,匪首寧致遠。其會聚集已達數千人之眾,出沒無常,劫掠天下。其會中二匪駱英、蘇清河,更於本月初五潛入皇宮御苑,謀刺宸王世子,其目無朝廷尊制,大逆犯上,一至如斯。今二匪雖伏誅,然其背後主謀,逆首寧致遠仍匿藏民間,為天下、朝廷患。現傳諭天下各州、郡、縣、鄉,王大臣,亟須加意防守、訪查、緝拿逆首及該會匪匪眾,以杜流竄為害地方。若察其有妄動,可實力堵剿,欽此!
不知過了多久,已站得雙足脹痛的宸王宮眾侍衛忍不住躬身上前,輕聲催促:“殿下,要不要備轎回宮?”
“呃?”被這一聲輕喚驚得渾身一震的趙長安抬起失神的眼睛,看了看暗雲低垂的天邊,一群呱呱盤旋的寒鴉,“不,不回宮,我……我要去城外的大興善寺。”
他信從佛理,平日隔三岔五的,便會去寺中與住持參禪論經、頤養心性。今天,才跨進寺門,他便瞥見一位白衣老僧自大雄寶殿的壁角匆匆掩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