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後,見周松林正挽著袖子在一張宣紙上潑墨揮毫,他走到辦公桌前,周松林恰好寫完最後一個字,“中正平和”
王思宇見他這四個字筆法圓潤柔和、鋒芒不顯,正合了題意,就讚了聲“好字!”
“送你的。”周松林在下面提了落款後,把毛筆放下,抬頭道:“以後就掛在書房裡,把你那毛躁的脾氣給我儘快改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就自己過去倒了茶,端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等周松林繼續說。
周松林把身子坐好,手裡握著一管簽字筆,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敲了半天,才語氣凝重地道:“打算讓你去下面摔打兩年,怎麼樣?”
“去哪?”王思宇把茶杯放下,表情也嚴肅起來,王思宇這段時間對繁瑣的機關生活也有些厭倦,心裡也打算著找個機會跟周松林談談,打算去下面做點實際工作,但沒想到竟被周松林搶了先。
“掛職去青羊縣當副縣長,怎麼樣?”周松林臉上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但目光卻一直盯著王思宇的面孔,細心觀察著他的表現。
“好地方。”王思宇的語氣中沒有任何高興還是失落的意思,只是隨意點點頭:“幾時走?”
“過幾天由組織部李副部長陪你去。”周松林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砸吧砸吧嘴,又把茶杯輕輕放下,抱著膀子道:“機會給你了,是老鷹還是麻雀,還得看你自己能飛多高,不過不要有壓力,反正你的人事關係還留在委辦,幹不好就回來坐機關,也不錯。”
王思宇知道周松林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面是實在幹不好的話,的確有退路,畢竟是掛職幹部,幹不好也不用擔太大責任。
掛職是幹部交流的一種方式,分上掛和下掛,一般都是下掛居多,就是上面為了培養幹部,把幹部放到基層鍛鍊,掛職期間可以擔任高於自己本身行政級別的職務,掛職期滿後,回到原單位大都提拔使用。
現在政策上對掛職幹部管理的不嚴,很多人甚至趁著掛職做些兼職,更甚者就乾脆躲在家裡吃空餉,因為不佔下面的名額,所以底下的人多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有真較真的。
王思宇知道這老狐狸打得是什麼算盤,點將不如激將,他這是在激勵自己,希望自己在下面能夠做出點成績來,要真是幹得一塌糊塗,灰溜溜地逃回來,那還真就沒法抬起頭來,不過王思宇心裡也沒多大把握,畢竟青羊縣在全省都是掛了名的,九大經濟指標裡有五項位列全省倒數第二,華西民間有句民謠:“不吃思源的飯,不嫁青羊的漢。”
如果說青州市是華西省這個學校裡的落後班級,那青羊縣就是這個落後班級裡的差等生,和青州市不同的是,青州換得最快的是二把手,而青羊縣換得最勤的卻是一把手,上面為了早日振興青羊經濟,五年內先後派過去三位書記,結果一個都沒留下,最後只好從當地提拔。
前兩年坊間還流傳著一個笑話,說別的地方為了爭個縣委書記都能打破頭,就屬青羊的領導班子團結,互相謙讓,誰都不願意當這個天天捱罵的頭,常委會上,老哥幾個在底下一合計,就決定抓鬮解決,專職副書記劉長喜抓到了寫著縣委書記的紙條,氣得回家跳著腳罵老婆,說:“馬勒戈壁的,昨晚上你那個腚溝子是不是沒洗乾淨,怎麼老子今天手氣這麼臭?”
當然那只是劉長喜得罪了人,別人在底下編排他,王思宇知道,現在青羊的班子向來都是口角不斷,市裡曾經三番五次地做調解,不過傳言如此誇張,倒也能從側面反映出在青羊工作有多困難,但王思宇考慮到自己二十六歲就能過過副縣長的癮,砸吧砸吧嘴,就覺得不吃虧,再說那地方原本基礎就不好,白紙一張任意塗抹,萬一幹好了出成績也快。
周松林見王思宇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就覺得很欣慰,這個小夥子雖然並沒有自己最開始認定的那麼沉穩,但總算勝在勇氣可嘉,能夠不畏艱難,並且周松林隱約地認定他是自己的一員福將,很多看起來很複雜的事情,經過他的手,總能被歪打正著般地輕鬆化解。
更加重要的是,王思宇還是一個重要的籌碼,他和省城方家關係非比尋常,方如鏡這次可是做了省城玉州的市委書記,省委常委之一,在經過多年蟄伏之後,這位曾經名噪一時的華西政治明星終於得以東山再起,以他的年領優勢和超強的實力,假以時日,問鼎華西也不是沒有可能,到那個時候,有王思宇居中周旋,自己的仕途之路將更加平坦。
想到這裡,周松林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在‘滴溜滴流’地喝了幾口茶後,就以諄諄長者的口吻意味深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