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與趙嘉分析道:“這世上不怕別人是怎麼想的,只應該想對自己有沒有好處,說到底還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最紮實。你硬挺著一口氣只怕也有和你娘你嫂子鬥氣的意思,但是要我來說,這又是何必呢?你要麼就應該打算著守節,言辭拒絕這件事,讓你娘你嫂子斷了這念頭。實在來說,你嫂子這人不壞,你要是真不樂意,她也不能把你趕出門,這種事她是做不出來的。”
王婆子說王氏好話,趙嘉聽了卻沒有反駁,因為她知道這是真的。王氏固然不喜歡她,固然也煩她們母女住在趙家,但是她並不是一個刻薄的壞人,把人趕出家門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見趙嘉沉默不語,王婆子更加有底氣了,和緩了聲音道:“你要是想要嫁人,那就該好好說話,手腳也快一些。你如今的年紀還不算太大,就是生孩子也使得。這時候嫁人便於選一個好人家,以後的行情可就和現在大有不同了。再者說,這嫁人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得一個一個人看過來。這件事可不能馬虎,你說呢?”
趙嘉心亂如麻之下隨意點頭,等到送走了王婆子,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點頭了,只不過時候想來,竟然也不甚後悔。
王婆子這邊辭了趙嘉,又來到王氏和方婆子這邊。嘴角一抹微微的笑意:“老姐姐和侄媳婦就放心吧,侄女兒啊其實心裡也是有嫁人的意思,只不過一開始是沒有想過這件事,後來又覺得害怕而已。我如今一說,十分意思已經有了六七分了。接下來侄媳婦和老姐姐也別逼她,老姐姐要是勸,也得和緩著勸,這樣幾次下來。等到下次我把幾個好的人家送過來的時候,侄女兒也就半推半就應下了。”
王氏和方婆子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千恩萬謝地送了方婆子出門。等到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果然看出了成效,至少最近渾身是刺的趙嘉並沒有無緣無故發脾氣了。婆媳兩個不動聲色地互相看了一眼,曉得這就是一種暗示了。
於是王氏和方婆子也就按照方婆子的意思,並沒有輕舉妄動。特別是王氏,方婆子好歹是趙嘉的親孃,哪怕她也是決定讓趙嘉嫁人的那一個,趙嘉對她也沒有那麼大的敵意。
人的心情就是那麼奇怪,你要是認為一個人對自己好,和自己親密無間,那麼她做什麼自己都會覺得是好的。對方對自己格外體貼周到,那當然是好。對方對自己沒有好臉色呢?那恐怕也會被當作是嚴格的一種,反正也是為自己好。
但是看一個人不順眼,覺得對方就是會害自己呢?那也沒的說,對自己好那就是口蜜腹劍,沒安好心,假仁假義。對自己不好,那就是陰陽怪氣,果然不好,準備報復自己。
方婆子差不多屬於前者,王氏就差不多屬於後者。所以這種十分搖擺的時候就算是勸,也只能讓方婆子去。要是讓王氏去,那純粹是幫倒忙,說不定大好局面也會沒有——趙嘉恐怕會想,這個人就是要害我,我就和她對著來就是了。
趙嘉的這種變化是很明顯的,連依舊專心繡花的趙鶯鶯也察覺到了。不過她並不為這件事多驚奇,如今這世道,並沒有前朝鼓勵守節的風氣。再加上民間普通人中間男多女少,娶個媳婦尚且不容易,何況是續絃,所以鰥夫和寡婦湊到一起的多了去了。趙鶯鶯從小在太平巷子長大,這種事情見得多了。
在趙鶯鶯看來,人是會受周圍風氣影響的。如果滿天下的人都崇尚守節,愛當個貞潔烈女,那麼本來一個不打算這樣的人恐怕也會隨大流這般。與之相同的,如果大家都沒有守節,過了孝期就再嫁了,一個人就算有心守節,恐怕也會被勾動心思。
更何況,趙鶯鶯看的很清楚,自己這個小姑並不是什麼堅定守節的人。
只不過趙鶯鶯,或者說,趙家上下都很坦然的時候,曾月娥曾雪梅卻不太坦然。曾月娥見母親似乎動搖了,就在房裡與趙嘉道:“娘,你可別信三舅媽說的那些話,她不就是想把咱們家趕出去麼,千萬別趁她的心。”
以前的時候曾月娥也這樣說過,只不過那時候趙嘉都是滿口應下,並且和她同仇敵愾,說一些王氏的壞話。這一次卻不同了,趙嘉皺了皺眉頭:“你這丫頭,這是你該議論的事情嗎?”
雖然沒有直接說曾月娥說的是錯的,但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曾月娥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孃親的這種轉變。
趁著趙嘉的這種轉變,略等了幾日之後,方婆子就恢復了和趙嘉每日一起做針線活這個安排。母女倆親密如舊,就好像前些日子兩人之間的那種矛盾並不存在一樣,大概也只有血脈至親才能這般了。
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