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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遺憾,但情份畢竟也可感了。

這樣轉著念頭,藹如不知道是應拒絕,還是接受,只背轉身子答說:“都隨你!”

“就這樣,也還是太委屈了你。可是,在眼前,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洪鈞扳著她的肩問:“你倒想想看,可還有什麼更好的,能夠表達我對你尊敬的辦法?”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你能敬重我娘,我就感激不盡了。”

這話說得洪鈞如釋重負,不由得就圈緊了手,重重吻在她的臉和頸項。

※ ※ ※潘司事畢竟在臘月二十八趕到了。

因為早在海關上辭了差,又因為帶著貨,更不便再到海關舊同事那裡去借宿,所以一下了船,先落客棧,安頓了貨物行李,隨即提著一個包裹,趕到望海閣去聚會。

霞初已經盼望了兩天了,但一見了面,卻沒有話;其實也還沒有容她說話的功夫,因為照禮貌自然要先去看洪鈞和藹如。

藹如對他的稱呼早就改過了。不在海關,便不算“官面上”的人,再叫“老爺”不但潘司事聽著難受,叫的人也覺得澀口,所以用官稱“二爺”。潘司事並無兄弟,當然不是行二,只是山東因為敬仰武松的緣故,市井之間慣用“二爺”作為尊稱。因為如此,潘司事也就欣然接受了這一個稱呼。

“潘二爺,你怎麼回事?”藹如忍著笑說,“弄成這個狼狽的樣子!阿翠,你拿鏡子來給潘二爺自己照著看。”

不用照鏡子,潘司事自己也知道,連頭髮中都是泥土。“十盆臉水也洗不乾淨。”他不好意思地笑道:“索性把東西交代了,到澡堂子裡去洗。”

要交代的東西都在他隨帶的包裹中,是三件皮襖的材料,李婆婆母女是兩件羊皮— 皮卻非普通的老羊皮,毛皮又輕又軟又長,名為“蘿蔔絲”;另外一件紫羔是霞初的。

“潘二爺,你可是發了橫財了?”藹如半真半假地責勉:“出手就是皮統子送人!”

此刻不是爭辯解釋的時候,潘司事只好當她隨口一句,不理也不要緊。管自己另外拿起一個棉紙包,一面解,一面說:“這三件皮統子,都不如這條帽簷值錢。”

是一條尺把長、三四寸寬的紫貂帽簷,油光水滑,顏色極純,一望而知是上品。洪鈞脫口讚了句:“真好!”

“如何?”潘司事異常得意,“據說,京裡王公大臣的貂帽簷,及得上這個的也很少。”說完,拱一拱手,順勢將那塊紫貂塞到洪鈞懷裡。

“這,怎麼說?”

“小意思,小意思,三爺,你要推辭就見外了。”

“不是我推辭。我現在沒有用處。”洪鈞說道:“這麼好一條貂皮,如果做了‘三塊瓦’的便帽,未免可惜;這是‘大帽子’上的帽情,我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戴?”

“一點了翰林,不就可以戴了嗎?”潘司事很快地介面,“翰林可以穿貂褂,等我真的發了橫財,一定孝敬你一件。”

只為潘司事能言善道,使得洪鈞有卻之不恭之感;藹如也因為他話中有做官、點翰林的好口採,認為禮物雖貴重了些,卻不患沒有補情的時候,所以勸洪鈞不妨收下。

“還有些東西,等明天開啟行李,我再帶來。”潘司事大聲宣佈:“上上下下,統通都有。”

這就八個字,博得望海閣中,個個笑逐顏開。冷眼旁觀的洪鈞,不由得想起潘司事以前在這裡,一言一動總是帶著些怕惹人討厭的拘謹神色;曾幾何時,變得這等闊客豪客的派頭,莫非真合了本地人的一句諺語:“人是英雄錢是膽”?

※ ※ ※一桌上五個人,除卻李婆婆母女,都是外人;但這頓“年夜飯”卻完全是“家宴”的味道。

最明顯的一個跡象是,紫檀大理石面的圓桌周圍,面南而坐的是李婆婆— 這是預先跟她說好了的,洪鈞作東,她跟藹如反主為客,邀請潘司事和霞初作陪。洪鈞親自跟廚子商量著開的選單。席中潘司事和霞初分坐東西,而他坐的主位,與藹如之間,隔著一個霞初。

“這可真不敢當了!”李婆婆很高興在這一場面中上坐;但口頭卻不能不有一兩句話交代,“有客人在,我坐這個位子,還是第一次。”

“不是什麼客人!”新近得意的潘司事,說話比較隨便了,“是拿婆婆當長輩看待,所以請你老人家上坐。”

“這話,”李婆婆沉靜緩慢地轉眼看一看洪鈞,然後接著說:“潘二爺,太言重了!我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