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他懷中昏迷的少女面容恬靜,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純真,如夢境一般靜美,不被風塵所浸染。
她聽過她的事情,曾經她以為自己的過往是深陷在泥潭中,可那少女的經歷卻是更為痛苦絕望的沼澤,可為何,經歷過那些事情後,她看起來仍是這麼的乾淨無瑕,是那無盡黑暗中唯一一朵純白的花。
嫉妒的火焰在她心中熊熊燃燒。
蕭惜惟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下去吧,這次孤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頓了頓,他又說道:“孤當初救你,並非是想讓你有不該有的非分之想,我們有過約定,你為孤做事,他日孤讓你親手報仇。”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劍,狠狠的刺進了她的心窩。
音魄抿緊了嘴唇,死死的捏著自己的手,掌心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縹無有些於心不忍,上前想要勸她。
誰知,音魄的身形突然一動,她拔出笛中的劍,狠狠的朝他懷中的少女刺去。
那一劍凝聚了她全身的功力,雷霆萬鈞,勢不可擋。
一隻瑩白修長的手伸了出來,在千鈞一髮之際徒手抓住了她的劍。
年輕的君王看著她,臉上全是失望,語氣森冷萬分:“你太讓孤失望了。”
音魄的眸子一緊,慌忙想要撤劍。
男子用力一扭,劍尖應聲而斷,他手指拈著劍尖,反手便朝她揮了過去。
音魄不閃不避,沾了他的血的劍尖刺穿了她的肩膀,她死死的咬著嘴唇,伸手撫上了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鮮血染紅了她的手掌。
縹無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嘆了一聲,上前為她止血。
音魄毫不留情的推開了他。
她的表情絕望到快要哭泣,可是下一刻,她毫不在意的拭了拭自己手上的血跡,漆黑的瞳在陽光下呈現出淡淡的暗紅色,她低低的笑了兩聲,轉身踉蹌著離去。
蕭惜惟對縹無說道:“去看看。”
縹無哀哀道:“她現在需要的是靜一靜。”
寂寞的夜。
音魄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王宮的,夜已經黑盡了,四下無人,她孤身一人徜徉在長街上,眼前是一片永無止境的黑暗,路太遠太黑,就像清遠的天涯盡頭,遠得彷彿就算有光,照在那裡時都會覺得倦怠。
她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今晚的夜色如同她逃出慕家那一晚一樣深沉,讓人絕望,命運再一次拋棄了她。
她出身於古老而尊貴的慕家,慕家重血統,等級森嚴,就因為她是慕家家主酒後失德同婢女所生,哪怕她天賦再強,她也得不到族中的重視,在慕家大家長的眼中,她甚至連卑賤的婢女都不如。
他們一方面驚歎於她的天賦,一方面又將她當做器皿培養,家族中有上百種音律之術,每一種都陰毒至極,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一旦入魔,體內便會產生奇毒,他們讓她同她的姐姐一起修煉,便是為了在姐姐走火入魔時,方便將毒及時轉移到她的身上。
哪怕她被那毒折磨到滿地打滾,全身生滿毒瘡,那些人也不會對她有絲毫的憐憫。
她像是個可有可無,隨時都可以被犧牲被丟棄的人。
她不該說是不是上天有眼,她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活了過來,所學會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她忍辱負重,終於伺機逃了出去,她暢快肆意的活著,變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直到她遇上了他以後,她以為自己終於獲得了光明,卻不曾想,她一直在黑暗中從未出去過。
她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夜寂寞而又無情。
黑暗成就了光明,可人們喜愛的仍舊還是光明,因為不懂黑暗,夜才會寂寞,才會……無情。
可她,正是那失去了光明的夜空嗎?
是不是因為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所以渴望光明,他的出現,照亮了她的心,他是她的第一束陽光,可她忘記了,她需要陽光的同時,別人需要的也是陽光,她根本做不了那束陽光,她連自己都照不亮,又怎麼能照亮別人呢?
她能做的,只有幫他,無論對錯,無條件的幫他,老老實實的呆在黑暗中,抱著一份遙遙無期的等待,等待著他倦了的時候,回到這黑暗中時,可以看見她的存在。
音魄幽幽的嘆了口氣。
夜色迷離,兩條鬼魅一般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夜風颳過,帶來了一陣濃烈而又森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