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中,哪家不是姻親帶故有香火之情的,只是面對坐實了的罪行,無人敢以連坐之罪牽連家門,現在耳畔劃過王上這一番憂嘆後的問詢,有心的當即打起了精神,聽話聽音,難不成可大赦?
抬目碰觸了王上掃視過來的眼色,有些深,又有些冷,驚得振奮起來的都無不再次低下頭去。
“‘為君分憂’的言耀輝是什麼樣的人?”王上輕輕敲擊著龍案的聲音傳下。
面對再次發問,揣度著聖意的殿上眾臣都一怔,這時候問及言三的德性是什麼意思?總不至於莫名其妙就這麼成全了蕭泓吧?對此發問,默契著齊齊看向蕭大人。對各位同僚們的“禮讓”,蕭大人認了。他也只是見過言家小三幾次面,相比姓言的其他子弟,言三的穩重寬厚是肯定的;可要他說好話,就是將來出岔子的現成話柄,衡量再三,邁出行列,蕭大人回稟:“揚州言三性情溫厚,孝順父兄,待下溫厚,素有孝名。”沒辦法,踩低言三的聲譽,對同在一條船上飄搖的蕭府也毫無好處。
聽了此言,王上點首讚許聲聲,這一舉動自然皆被察言觀色的百官捕捉到了。明白了,王上有要借言三之手安置一些身份特殊的府門女眷的意思。
在王上明顯的意圖下,就算是有冷眼旁觀的,也都不去幹預,終究這場政局僅僅還只是個開始,若是能有所放寬,也不失是樁好事,以法不責眾的理念順應了大同,齊將言三的德性好好讚譽了一番後,舉薦了揚州言三為處理此事的不二人選。此刻,一直垂首無顏著的御史言官們終於稍覺了溫暖,可喜可賀,如此一來,全朝都踏上了言氏這條船了。
排序在前的蕭大人聽得漠然,是非之家的是非就是這麼來的麼?好生無妄啊。
面對眾臣一致舉薦,最終,思量再三的王上勉為其難得順應了百官的意思。自然,就算上有慈悲之心,也不能打破國之法度,大罪之人是斷無可恕,其中凡是未曾出嫁的女兒,總角之年以上者皆入寺廟為尼,總角以下的女孩兒皆有揚州言三出面安置淮揚,永為賤藉。能保得些女子以清白,已是額外寬容了。
“獲罪的,除了童齔之齡的男子遠放三千里之外,餘者,株!”淡淡的吩咐讓其下無不冷汗齊流,王上給了一線希望的同時也將所有的可能斬斷!
此刻,無不明瞭,藉著“大赦”之名,王上在行君權森嚴之實,至於罪人的罪名嘛,除了京兆府不斷移交往刑部的案宗之外,相信不會等到秋後,更多新案宗就會由各州各府呈達上來,足足得夠用了。
大勢已定,今日朝議完結,退朝。
恭送王上離去,久久,百官們才照品階按序往外退去。
屏息出了九重宮闕,這才交談起來,對揚州楊家販買犯官幼女之事的知情者也不少,隨著年限久遠,以往翻身的家門也有些,誰家也不敢說能得百年榮華不衰,只要在官場中,對楊家之舉,官家多以睜一眼閉一眼。只是多半人沒想到揚州的楊家就是言三的外祖父,如此一來,著實就更牽扯不清了。
夾在眾位大人們的竊語議論中,蕭大人煩惱不已,壓抑著很揍蕭泓一頓的心緒,和拜別的蕭泓做著父慈子孝的假象,這時候,親信家丁遠遠得衝了過來。
看著親信家丁滿臉重現昨日欲哭無淚的模樣,備受風浪洗刷的蕭大人緩緩,詢問,“又怎麼了?”
“老爺……”跑來報信的親信家丁又要哭了,“言三少爺跑了。”
這訊息聽得蕭大人也疲了,轉身負手著人備轎,該回官署去了。事到如今,言家小三還有地方可跑麼?用不著蕭府費半點心思,有太多的人都會尋他回京。
蕭家父子反應甚小,倒是一旁的都炸了營。
啊?言三跑了?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怎麼可以呢?這怎麼可能呢?此訊息讓其他事不關己正往自家轎乘去的官員也回首側目,言三走了?言三溜了?言三……喔,終於跑了。
沒錯,言三走了。就在無數盯著揚州言三最新動態的目光被穿梭在各官署的言三“老父”的行程吸引開去的那會兒,被嚴父教訓了一頓後的言三隨著漕運船隊回故鄉去了。
雖有個六品的虛銜,其實無實職在身的言三不告而別並無可謗議之處。一眾掃視向蕭泓,個個尋思,言三溜了,蕭大公子的相思病會不會再陡發?
面對一從探尋的目光,氣宇軒昂的蕭泓坦然自若,旁人所期待的反應全然落空。向父親辭別後,再和眾位大人道別,翻身跨上健馬,抖動韁繩飛馳遠去,其他的落後一步的也紛紛縱馬相隨,充滿豪情,新的人生將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