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太乙天尊!”長風道人向避到路旁的葉小天稽首宣了聲道號,上下看他兩眼,微笑道:“我觀施主根骨奇佳、氣宇不凡。絕非池中之物也!不敢請教,尊姓大名。”
葉小天見過的道士不多,能自由出入知府衙門的更是屈指可數。所以只是略微一怔,便認出了此人。葉小天笑吟吟地道:“幾文錢?”
長風道人怔了怔,訝然道:“甚麼?”
葉小天道:“你這牛鼻子給本官相面,要收幾文錢?”
清風明月同時踏前一步,怒斥道:“大膽!竟敢對大元玄都靈霄上清廣化崇教妙一飛玄大道金丹普濟生靈萬壽長風大真人無禮!”
葉小天聽了這麼長的道號,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兒,沒理他們。葉小天對佛道兩教甚至西洋教派都不反感,但也不痴迷,屬於敬鬼神而遠之的型別。真要說起來,在這幾大教派中,他對本土產生的道教還更傾向一些。
不過,葉小天的舅姥爺當年參加了白蓮教,後來跟著他們香主鬧事,被朝廷砍了頭。葉小天幼年時曾聽母親對他講過舅姥爺的故事,對道士便不及對和尚和西洋傳教士親熱。
正宗的玄門弟子還好,比如北京的白雲觀,那些打蘸唸經的道士葉小天並不避諱,但是一旦神神道道地和他談鬼神,他對這種道士就會生起戒心,自幼烙印的戒心,已經成了本能。
長風道人現如今在銅仁城呼風喚雨,就連於監州、張知府等權貴都對他禮敬有加,眼前這個官兒看官袍顏色不過七品,卻不把他當回事兒,甚至還出言嘲諷,長風道人反而對他更感興趣了。
長風道人微微一笑,對清風明月道:“退下!不得對施主無禮!”
斥退了清風明白,長風道人向葉小天點點頭,故弄玄虛地道:“你我是有緣人,有緣人自有再會之期。呵呵,告辭!”
長風道人裝神仙,最擅長的就是欲擒故縱釣人胃口,所以沒有急著和葉小天攀交,只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飄然而去,倒真有些世外高人的風範。葉小天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道:“莫名其妙!”便甩袖而去。
他是要去於俊亭那裡,和五大世家的一場風波,算是被於俊亭用強橫手段硬壓下來了,但是還有許多後續的事情需要處理。有些事能掩飾的就掩飾了,比如說五位權貴氣瘋了心,發兵攻打刑廳,可以輕描淡寫地說成雙方發生小衝突。
但有些事就得用矯飾的手法,比如說葉小天以推官身份斬了五個惡少,這就是僭越了天子的權力,雖然說銅仁眾土司之間狗咬狗,以及葉小天殺了比天子還要逍遙自在土司惡少,那位年輕的萬曆皇帝得知後很可能會偷著樂,絲毫不會動怒,但是在程式上,他還是要把苦衷說清楚,把這不合法的程式補正為合法程式,免除後患。
當然,這些事都可以由於俊亭一手操辦,今天葉小天去見於俊亭,是想給洛家再爭取些好處,想讓於俊亭在奏章中就洛家姑娘的貞烈之舉多寫幾筆,向天子討一塊烈女牌坊。
這可不僅僅是一種榮譽,一旦成為官方承認的烈女,在賦稅、徭役上面可以得到大量的減免,作為失去子嗣的洛氏老夫妻,鄉里也要承擔起奉養的責任,如此一來,對他也算是善始善終吧。
長風道人離開知府衙門,便登上了他寬敞奢華的馬車,剛剛坐定,王寧就沉著臉鑽了進來:“你好大的膽子,為什麼要搭訕那個葉推官?”
“那人是本府推官麼?”長風道人一臉茫然:“不是王前輩吩咐我,要儘可能多結交本地權貴麼?”
王寧語塞,沉默片刻,才悻悻地道:“這個人,你不用理會,儘量離他遠一些!”
王寧轉身走到車門口,一手掀簾,又回過頭來,惡狠狠地道:“不要跟老夫玩心眼兒!”
長風道人忙道:“晚輩怎敢,王前輩儘管放心!”可他心中卻因為王寧的特意叮囑,對那個年輕的七品官更加好奇了:“推官?原來一口氣斬了五家惡少的那個人就是他!王寧那老匹夫,好象很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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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雨桐回到後宅,步入花園,見父親已經歪在羅漢床上睡著了,身上蓋了一條薄衾,想是丫環搭上的。
張鐸身體痴肥,所以嗜睡,以前也是動輒睡著,張雨桐不以為奇,忙上前去為父親掖了攜被角。他正想叫人過來在四周圍上絲障,以免讓父親受風,不料他這一掖被角,張胖子已經醒了。
張胖子只打了個小盹,卻似精神了許多,他打著哈欠,見是兒子坐在身邊,便半閉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