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灶房出來,季先去了西屋。
大寶睡的很香,捏他臉蛋都沒有醒,季笑了笑,給他掖了掖被子,便端著油燈回了自己房裡。
躺下半天,仍舊毫無睡意。
披衣而起,遊魂似的在屋裡轉了兩圈,最後在書桌前的圈椅裡坐下,望著窗外濃濃夜色發呆。
到了這一刻,季才真正有了些真實感
明天她就要成親了,不管真的還是假的,她的名字,就要和另一個男人出現同一個戶籍上。
村裡人不知就裡,連胡細妹都問她,這麼突然,是不是因為宋?
可想而知,這種猜測得有多少人認可。
人都說夜闌人靜,是最容易澄心見的時候。
季捫心自問,她走這步棋,真的只是因為康婆子和季秀娥的bi)迫嗎?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應對,真的非如此不可?
還是因為放不下宋,出於一種幼稚的報復心理,他另娶,她便另嫁?
又或者是純粹的自暴自棄、破罐破摔。
季閉目,把這些時來猶如一團亂麻的思緒,一條條捋順,一條條分析。
最後得出的結論,讓自己鬆了一口氣。
她和宋,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沒有不甘,沒有賭氣。
作出這個決定,與他無甚關係。
只是提前爆掉一個隱雷而已。
等過個一年半載,關山離開,她成了棄婦,便再沒有人能拿婚嫁之事要挾她。
當然,女戶加上棄婦,她這輩子跟婚嫁之事大概也就無望了。
那也無所謂。
於她而言,想嘗試的已經嘗試,今後應該不會再做什麼出格的事。卻也不願就此走進一段別人安排的婚姻,然後餘生只剩下相夫教子。
她可以在框架裡平靜生活,但不能活得沒了自我。
反正,立女戶,她不後悔。假成婚,她也不後悔。
走出的每一步,沒有意氣用事,都是前後權衡的結果,這就夠了。
想通之後,眼前一片清明。
季長吁一口氣,正打算回去接著睡,忽然想到什麼。
彎腰,拉開書桌左邊第三格抽屜,手探進去摸了摸,摸出一個細長的盒子。
不用開啟,也知裡面躺著一根木頭簪子。簪微微彎曲,體表打磨光滑,而簪子的頂端,雕著一朵待放的海棠。
這是暖房宴那晚,宋送給他的賀禮。
因為怕弄丟,總共也沒戴過幾回,一直放在盒子裡珍藏著。
現在再看,竟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荷包燒了,這個也要燒嗎?
可宋送她簪子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沒有更深的交集。如宋所說,這就只是單純的賀禮加謝禮而已。
燒自己做的東西,和燒別人送的禮物,是兩碼事。
真就這樣付之一炬的話,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點,反而顯得她忘不了宋似的。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宋送她簪子的時候,已經對她……
季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現在想這些也沒意義了。
正想把盒子放回原處,啪嗒一聲,盒子從手中脫落到了地上。
季趕忙撿起來,開啟盒蓋正要檢查一下簪子,突然愣住了。
盒裡除了簪子之外,還有一疊紙。
季不記得自己有往裡面放過什麼東西。
心裡帶著疑惑,將紙卷拿出來,剛展開一角,就瞪圓了眼。
“大周寶鈔,紋銀一百兩……”
這哪是什麼紙,這分明是銀票!
怕自己看錯,季揉了揉眼,全部展開後,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真是銀票……
三張,整整三百兩……
好像還是官票,到哪個錢莊都可以通兌的。
季怔了半晌,回過神來,唰一下起環視四周。
難道她這屋裡,田螺姑娘光顧過?
田螺姑娘自然是沒有的。
季冷靜下來,重新坐回圈椅。
幾張銀票被翻來覆去看了又看,連邊邊角角都沒放過,可是一點標記痕跡也沒找到。
她清楚的記得,宋把這個盒子給她的時候裡面只有簪子。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有人進了她的房間,還往她盒子裡塞了三百兩。
先不說那人為什麼給自己錢,就這個偷偷摸摸潛入的行為,就很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