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像是世上最美妙的魔術手,拂過田野、拂過樹林、拂過山脈。
於是乾涸了一冬的溪流河水嘩啦啦流淌起來,荒草返青,山顯綠,鳥兒重新唱起了歡快的歌謠。
不過受去年怪異天氣的影響,再加上三月那場雪,今年的耕愣是推遲了近一個月。
關北這邊種的是一年一季的旱稻,要等到夏季雨水穩定的時候才能開始,地裡的麥子又要等到夏初才能收割。
即便如此,耕對莊戶人家來說仍然是個頂重要的子。
所謂“穀雨前後埯瓜點豆”,瓜果菜豆肯定是要當先種的。
這個時間也正適合薯扦插,生長三到四個月就可以收穫。
也有種麥茬薯的,那個一般要等到六月中旬,成熟則要到十月份,種的人比較少。
北方大部分植物還是以種秋收為主。
紅薯種下,過段時間差不多又可以點玉米了,這中間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活計。
地裡到處都是勞作的人們,胡家人也不例外。
只有季整天無所事事,牽著大寶不是田間地頭晃悠,就是往山上跑。
她倒是想去給胡家幫忙的,不過還不到半就被謝寡婦從田裡攆了出去,嫌棄她幫倒忙。
原主在季家沒少下地幹活,不過幹得都是些笨力氣活,點種什麼的還真沒做過,主要是怕她弄不好,毀了收成。
原主做的更多的,還是家裡院裡的粗活雜活,比如做飯洗衣餵豬餵雞,以及撿柴割草之類的。
也因此她才沒有引起懷疑。
季百無聊賴,蹲在地壟上跟謝寡婦聊天。
“謝姨,你們家都擺上攤兒了,幹嘛還折騰這些?種些最基礎的作物不就行了?”
謝寡婦直起腰,擦了把頭上的汗。
“以前幾個孩子小,我又忙著到處找活,沒閒功夫侍弄莊稼。
後來良子長成了,但紅薯要育苗,棉花要處理棉花籽,收玉米也是個麻煩事,他一個人照應不過來。
所以這些年,地裡除了麥子旱稻,還真沒種過別的。
現在咱有功夫侍弄了,可不得精心著些?
今年麥苗還遭了災,剛才你也看了,收成是不指望了,不種些旁的,到時候靠啥交稅?”
胡良看法不同。
“咱們年年都種地,年年交了稅,年年還是窮。豐年都這樣,激an)年就更別提了。咱家地又少,依我說,這耽擱的時間,還不如去鎮上擺幾天攤。”
謝寡婦二話不說,撿了個坷垃朝他砸去。
“眼皮子淺的東西!擺攤是賺錢,那也保不齊長長久久。地是啥時候都要種的,不種地你還想幹啥?丫頭不也講沒有鐵打的生意,你才做幾天買賣,就快把自己本分忘了!”
胡良不敢再吭聲,老實幹活去了。
季笑的有些尷尬。
這話是她說的不假,她本意是,沒有鐵打的生意,一樁不行就換另一樁。
不過謝寡婦的心思也能理解。
莊戶人,始終認為種地是本分。
即便腳下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黃土地,並不能給他們帶來豐衣足食的生活,有時甚至連顧個溫飽都困難,他們仍舊認為土地是最可靠的財富,做什麼也比不上種地踏實。
做生意賺了錢,比起把生意進一步擴大,他們更傾向於把賺來的錢用來買田置地,然後繼續種莊稼。
“原打算買頭小牛犢,還有犁耙,這成天問別人藉著使也不是個事……家裡就一輛板車,還是為了擺攤買的,之前也都是借人家的用……”
一頭耕牛抵得上幾個壯勞力,犁耙的使用也能大大降低勞動強度提高勞動效率,對莊戶人家的重要不言而喻。
但這兩樣都不是隨隨便便買的起的。問人借,也不是回回都能借到。
借不到的話,就得全靠人力和那幾把鐵鎬鋤頭。
得虧著是地少……
說到這,謝寡婦狠狠剜了眼胡良。
還不是他那個新房給鬧的!
她還想存錢把之前賣出去的那些地慢慢再給買回來,短時間內是不能指望了。
胡良的頭垂得更低了,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
謝寡婦數落完胡良,轉頭又開始數落季。
她原是要先把季那三畝荒地忙完,再忙自家的。
誰知季卻說不打算種莊稼。
謝寡婦知道說服不了她,想想都替她愁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