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還是如此。
這種感覺,和他剛得知季妧嫁人時一樣。
季妧嫁人的訊息,他也是過了許久才知道的。所有人都瞞著他,是魯馭打聽來告訴他的。
當得知季妧成婚的日期就在他之後不久,他一度懷疑過是不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壞了她名聲,又或者傷了她心,所以她才隨便找個人嫁了……
魯馭說,是季家老宅的人上門逼婚,季妧才會倉促嫁人,讓他不必太過愧疚。
可他又豈止是愧疚?
他千想萬想都沒想到,季妧會嫁給那個流浪漢。
他防範過胡良,但從未將流浪漢放在心裡,即便叮囑過季妧要將那人早些送走,更多的還是為她安全考慮。
可是最後,竟是這個憑空出現的流浪漢娶到了季妧?
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想過,假若季妧過得不好……
可,即便季妧過得不好,他又能做什麼?
他連出現在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他已為人夫。
直到六月初,和方玉芷一別兩寬之後,心底某個角落隱隱有了復甦的跡象。
然知子莫若母,孟氏又豈會看不穿自己兒子?這次她既沒有罰跪也沒有動家法,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直接讓人抬了副棺材進門。
宋璟心中剛破土而出的幼苗,霎時間便被風吹雨打去。而那封季妧有孕的書信,則讓他徹底死心。
夫妻恩愛,即將生子……也好,她過得好便好。
這種尋常的日子是他所羨慕的,也是他給不了的。
因為他身負鎖鏈,鎖鏈的一頭在孟氏手中,另一頭則在官場。
身不由己,寸步難行。
除非他能……
宋璟眸色微沉,將信理好放入匣中。
木匣分兩層,他的手在上下兩層的接壤處遊走了一會兒,終究沒有開啟。
觀言將魯馭安頓好,回到書房,見宋璟還在伏案疾書,開口勸道:
“時候不早了,大人你又喝了酒,既無事要忙,何不早些休息?”
“誰說無事要忙。”
觀言遲疑道:“東宮還空著——”
正因為東宮空著,宋璟調職後遠比在翰林院還要清閒,只是他常給自己安排很多事,讓自己忙得停不下來。
“馬上就有主人了。”
觀言一驚:“鄭貴妃要生了?”
不對,似乎還不到時候。
而且,即便貴妃生了,也不會立即就住到東宮去。
想起幾日前有人深夜上門,觀言心知可能與此有關,但沒就此多問下去。
“大人是左中允,只需記載太子的日常起居便可,授課並不是大人差事,何必過多操心準備這個?”
宋璟停筆,玉面帶笑。
“以後的事誰說的準?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