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長卿的臉直接沉了下去,語氣也跟著冷硬下來。
“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鄭華蕤一頭霧水。
“後悔嫁了我這麼個廢人?再也無法馳騁疆場,為你掙來更多榮譽,反而要沾你鄭家的光。”
鄭華蕤慌忙搖頭:“夫君何出此誅心之言?妾身慕的是你這個人,與旁的有什麼相干?”
“我這個人……”寇長卿重複了一遍,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真瞭解我這個人嗎?”
“當、當然……”
這個理所應當的回答,卻不知哪裡激怒了他。
寇長卿回身,將案上的東西通通掃落在地。
噼裡啪啦的聲響中,他的憤怒更加明顯。
“你覺得不相干,我覺得相干。若非你鄭家,我原不至於如此。你們以為我不想重返遼東?你們以為我不想奪回權柄?可我今日試了,我拉不開弓,也握不住劍,這隻手廢了,已經廢了!”
這樣的寇長卿,鄭華蕤第一次見,陡然間變了個人似,讓人既驚且怕。
她幾步上前,握住寇長卿的手。
“夫君,你不是廢人,你在妾身心裡永遠是蓋世英雄。遼東早都跟你不相干了,咱們也不趟這趟渾水了,我明日就去跟娘娘說,就說……”
“你個婦人家懂什麼?我空有殺敵驅虜之念,卻連個刀都握不住……”
鄭華蕤忍不住落下淚來。
“你盡力了,這不是你的錯……”
寇長卿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似乎恢復了清明。
他握住鄭華蕤的肩膀,滿臉歉然和自責。
“今日是為夫不好,不該喝酒,更不該衝你發脾氣……今後不會了。你先回去,我醒醒酒。”
“夫君……”
“去吧。”寇長卿不容拒絕道。
鄭華蕤不放心,想留下陪他。但想到他方才的狀態,又覺得讓他冷靜冷靜也好。
回去的路上,丫鬟見她憂心忡忡,忍不住問:
“夫人怎麼了?”
鄭華蕤緊鎖眉心道:“惢芝,我總覺得,夫君怪怪的,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
“將軍今天是有些怪,以往可沒見他發過脾氣。”
惢芝剛剛她守在門口,書房裡的爭執多少聽了些去。
“我指的不是今天……”
惢芝不解道:“那是?”
鄭華蕤眉頭越皺越緊:“我也說不清。”
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問:“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夫君那次。”
“記得,那次將軍大勝遼東凱旋而歸,百官親迎於郊,百姓夾道歡迎,夫人還帶著奴婢去看了。”
“當時他騎在馬上,冷眉俊眼,在樓上遠遠看著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殺氣,讓人心驚,更讓人心折。”
那時她其實還小,但不知怎麼了,從此魂牽夢縈,竟再也忘不掉了。
後來她長大了,鄭家也因為出了個貴妃水漲船高,她於宮宴之上遇到過寇長卿,便當著皇上和貴妃的面流露了心思,也便有了後來指婚之事。
雖然寇長卿是她仰慕多年的人,但真正的瞭解,是從近兩年尤其是新婚後開始。
然後她就起了點疑惑。
父親和二哥都是武將,在鄭華蕤的印象中,武將都是聲如洪鐘、行止粗莽的,因為耍槍弄棒,身上總有著隱隱的汗臭味。
可這些在寇長卿身上通通沒有出現。
她的夫君,溫柔體貼、處事周到,待她更是呵護備至。
總之處處都好,就是有些不太像當年初見的那個人。
惢芝不以為然道:“人都是會變的,當時將軍剛剛打仗回來,跟他平時的狀態肯定不一樣。夫人你不如問問自己,是想要個不懂柔情、只知殺戮的鐵血漢子,還是想要現在這個知心知意、斯文有禮的翩翩郎君。”
鄭華蕤想都不想道:“自然是後者。”
“那不就行了。其實定親那會兒奴婢還擔心呢,生怕未來姑爺是個不知憐香惜玉的武夫,那小姐豈不是明珠暗投?好在老天有眼,姑爺是個識文懂禮的儒將,待小姐如珠如寶,小姐還有什麼可發愁的?”
鄭華蕤愁,並不是因為覺得寇長卿不好,真實原因有些難以啟齒。
她喜歡現在的夫君,非常喜歡,即便他剛剛衝自己發了脾氣,這一點也不會改便分毫——誰沒有個不順心的時候?夫君心裡壓抑了那麼久,甚至早就知道了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