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就算來個讀不懂老祖宗眼神的人,看了老祖宗的這幅神情也能猜得出老人家此時的心情:憤怒、失望以及無邊的恨意。
史媽媽心頭一顫,整日面對老祖宗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病人,自己的心理都要變得陰暗起來,每次給老祖宗辦差,更有種“送死”的悲涼感覺。
不是史媽媽胡思亂想,實在是她太瞭解自己的這位主子了。
史媽媽毫不懷疑,待老祖宗把這次的事兒弄完後,極有可能滅她的口。
知道得太多,絕逼不是件好事呀。
“啊~啊~”是誰?是誰救了那個死丫頭?該死、真是該死,這些人統統都該死!
老祖宗還在憤怒的嘶吼著,身子更是微微的顫抖著,顯見她對“謝向晚醒了”這件事,是多麼的失望與憎惡。
史媽媽心頭閃過許多想法,不過臉上卻沒有帶出來,仍然恭敬的回話:“好叫老祖宗知道,小丫鬟們說,好像是老爺一大早去了山光寺,特意將慧遠大師請了來,慧遠大師在大小姐的房間裡唸了九九八十一遍‘心經’,而後在大小姐耳邊輕輕喚了句‘妙善醒來’,大小姐就、就醒了!”
“啊~”竟然是慧遠大師,他一個和尚不好好在寺裡唸經,攙和俗世的這些事作甚?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老祖宗那個氣呀,原以為能看著那個死丫頭一命呼嗚呢,沒想到,眼瞅著她快不行了,半道竟殺出這麼個程咬金來,真是便宜謝向晚那個死丫頭了。
史媽媽扯了扯手裡的帕子,心中略有不滿。
一如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後宅婦人,史媽媽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而慧遠大師,則是江南有名的得道高僧,佛法精湛,慈悲為懷,不止重建了揚州古寺山光寺,還在寺中佈施救人,做了許多善事。
可以說,在揚州城,慧遠大師非常受人尊崇。而他親來謝家“喚醒”謝向晚,更是用事實說明了他的“高深佛法”和近乎神人的本領。
這麼個神仙樣的人物,卻被老祖宗恣意辱罵,若不是牢記自己的身份,史媽媽真想啐老祖宗一臉。
緩緩低下頭,表面上看史媽媽是謙卑、守規矩,而事實上,她這是不想讓老祖宗看到她眼中的不滿。
老祖宗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她仍不甘心的“啊啊”叫著,宣洩著心中的不滿。
好一會兒,許是累了。老祖宗耐不住口乾舌燥,終於住了口。
史媽媽忙抬起頭來,果然對上老祖宗吩咐的雙眸。
史媽媽不敢耽擱,起身去一旁方桌上倒了杯溫熱的茶水。親自端著茶盞,拿著個長柄銀匙,一勺一勺的餵給老祖宗。
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盞茶,老祖宗這才微微撇開頭,示意不要了。
史媽媽端著茶盞坐回鼓墩上,繼續聽候老祖宗的吩咐。
“啊~”下午的時候,你去把貞娘和靈均請來。
“是,”史媽媽答應一聲,旋即試探的問道:“老祖宗,您、您想提前進行那個計劃?”
“啊啊~~”越老越不懂規矩了。這也是你能問的?
老祖宗用力瞪了史媽媽一眼,沒好氣的訓斥著。
“是,老奴逾矩了,還請老祖宗恕罪!”
想問的問題不但沒有得到回答,反而被沒頭沒腦的訓斥了一番。可史媽媽卻沒有半分氣惱,因為老祖宗說這話本身,就給出了答案——她確實要提前進行計劃。
想了想,史媽媽有些擔心的問道:“那、那今天晚上還要袁媽媽去賭錢嗎?”
“啊啊~~”要,怎麼不要?
老祖宗嘶啞的吼叫著,心裡卻暗暗得意,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哦,對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哼,謝嘉樹在延壽堂安插了那麼多眼線,真當她老婆子不知道嗎?
她知道,她都知道。而且她還知道,不止在延壽堂,就是在萬家,她的好孫兒也安排了不少人盯梢,只等著她這邊行動呢。
哈。行動?
謝嘉樹以為她身子不能動了,腦子也跟著鏽掉了嗎?
四周全是盯梢的人,她會真的成箱成箱的把東西運出謝家?
她又不傻!
老祖宗非但不傻,相反,還很聰明,哪怕在中風的情況下,還是想出了聲東擊西的法子:故意讓袁媽媽去角門那兒設賭局,讓謝嘉樹誤以為她想從角門把東西運出去。當然,她也確實會在深夜時分,讓史媽媽領著幾個壯碩婆子抬幾口大箱子出去。
只是,那箱子裡全都是些破瓷爛瓦(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