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鹹不淡的寒暄兩句,然後再客氣的相互告辭離去。
但是今天不一樣,白天的時候。陳祚剛剛在陸離那兒上了寶貴的一課。此時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謙和守禮。見仇大學士朝自己走來,陳祚不等仇大學士有所動作,他搶先一步拱手行禮,“見過仇大學士。仇大學士近日可安好?”
仇恆正欲像往常一樣給皇長孫行禮。不想竟破天荒的看到了這番場景。他不禁一怔。不過仇恆見多識廣,心性堅韌,只須臾的功夫他便回過神兒來。趕忙笑道:“殿下太客氣了,老臣最近尚可。”
雖然陳祚今天的表現很不錯,但仇恆是個謹慎的人,自從幾年前被流放,此番他重回朝堂,變得愈發小心。是以,他並沒有像陳祚那般,跟對方閒聊。
仇恆謹慎,陳祚卻一心在一干朝中重臣面前刷好感度,想了想,他道:“頭前兒聽父王說仇大學士舊疾犯了,幾日不見,您的身體可好些了?”
語氣很是真誠,就像一個孺慕博學長者的孩子般誠摯。
仇恆對上陳祚清澈的雙眸,心下一動,語氣也不由得柔和親切了許多,微微欠身,道:“多謝殿下關心,老臣不過是沉珂發作,稍稍靜養幾日即可,如今已經大安了。”
陳祚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仇大學士是皇爺爺的肱骨之臣,容不得半分馬虎呢。”
仇恆聽他說得真誠,也不禁笑了,連說幾個‘不敢當、不敢當’,然後才似不在意的說了句:“殿下是去拜見聖人嗎?倒也巧,聖人的‘飛將軍’剛剛從宮外回來,聖人正命人給它餵食呢。”
這句話看似尋常,實則卻透露了一個極重要的資訊——現在皇帝的心情非常不錯。
聖人行伍出身,平日裡最喜歡的消遣便是遊獵,而遊獵少不了獵鷹,‘飛將軍’便是聖人最為寵愛的一隻猛禽,尤其是在聖人心情好的時候,他便會親自給‘飛將軍’餵食。
陳祚眼中一亮,趕忙欠身行了一禮,道:“多謝仇大學士提點!”
仇恆卻搖搖手,“老臣並沒有提點什麼,只是跟殿下閒話了幾句。時辰不早了,老臣就不耽擱殿下的正事兒了,殿下請!”
陳祚極力壓制著心頭的興奮,點頭:“仇大學士慢走。”
彼此客氣的告辭,然後各自離去。
陳祚一邊往聖人所在的宮殿走去,一邊在心裡暗暗慶幸,多虧有陸先生,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嘖嘖,今兒個不過是稍稍放低了下姿態、釋放了些善意,就得到了仇大學士的提點。
陳祚忍不住的去想,如果他能一直保持下去,是不是還能得到更多的回報?
“唔,或許,下次見到仇大學士的時候,我可以誠懇的請他喚我一聲‘大郎’,而非什麼‘殿下’!”陳祚忽的頓住腳步,扭頭看了看仇恆的背影,暗自嘀咕著。
胡思亂想間,陳祚來到了乾清宮。
乾清宮裡,聖人正在拿新鮮的肉條逗弄‘飛將軍’,小內侍小心翼翼的湊上來,低聲回稟道,“啟稟聖人,皇長孫求見。”
聖人把肉條塞進‘飛將軍’的嘴裡,從近侍手中接過一方乾淨的溼帕子擦了擦手,“大郎來了?哦,是了,今天是他去九華書院讀書的日子,呵呵,還別說,朕真有些好奇,陸家小子到底教了大郎些什麼!”
擦完手,聖人道:“宣!”
小內侍答應一聲,恭敬的退了出去,不多時,陳祚便走了進來。
“孫兒給皇爺爺請安!”陳祚和聖人很是親密,覲見的時候沒有行大禮。而是隨意的拱了拱手。
聖人也沒了朝堂上的威嚴霸氣,笑得像個慈愛的長輩,衝著陳祚招招手,“來,到皇爺爺跟前來,喲,這是怎麼了,才一天的功夫,朕的大孫子就有些黑了呢。這個陸小子,到底在做什麼?”
陳祚坐在寶座前的鼓墩上。咧開嘴。露出滿口的白牙,愈發襯得面龐有些黑,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然後很是親暱的跟祖父道:“皇爺爺。您老有所不知。孫兒今天和陸先生一起下地種大豆了。孫兒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摸到鋤頭呢。不過,雖然辛苦了些,卻真正的做了一回農夫。正如先生所言。不知稼穡之艱辛,便不能理解黎民之不易。皇爺爺,那些個農戶,果然太不容易了!”
最後一句話充滿感慨,少年的眼中也閃現著不一樣的光彩,彷彿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終於有一天長大了一般。
聖人瞧了,唇角忍不住上揚,“陸小子竟讓你堂堂皇長孫去下地?”似是在問責,彷彿對陸離的安排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