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長安五年(公元705年)的正月二十二日,陰,大雪連綿……
經過連番策反、密謀後,洛陽城中的政變悄無聲息地展開行動。晝刻將盡,鼓聲大 作,六百通“催行鼓”後,城門、坊門次第閉合,街上回蕩著門軸關合的聲響,而後整 條長街漸漸靜了下來。
有未及時返家的行人,慌張往角落暗處躲避,深恐被一會巡街的金吾衛抓個正著。 只可惜,人還未躲起來,就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心頭一驚,他暗自抱怨今夜的金吾 衛怎麼竟然來得如此迅急。
貼著坊牆,偷眼看去,但見一隊數百的騎士縱馬而來。為首的卻是兩名相貌英武, 盔甲華麗的青年。其中那個騎著大紅駒的青年,他卻是曾在鬥雞坊中見過的,正是洛陽 城中人人盡知的鬥雞王臨淄郡王李隆基。
“奇怪,這位郡王什麼時候也領兵了?”嘀咕著,他還想借著曾有一面之緣討個情 被人放過時,早已有人一眼瞄到他,叱聲大喝。
“郡王,郡王,小的實不是故意要違禁的……您不記得我了?上次在鬥雞坊裡…… ”還不等他報上家門,就聽頭頂一聲大喝,他倉惶抬頭,但見一道寒光掠過,人已經栽 倒在地。
“啊,表哥?”薛崇簡愕然抬頭。李隆基卻是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抹去劍上鮮血。 沉聲喝道:“從此刻起,路遇違禁者,格殺勿論”
眾兵將齊聲應喏,縱馬而去,按照原定計劃,四處巡視。
歸劍入鞘,李隆基看著薛崇簡,沉聲道:“二郎,今夜之事,不僅關乎你我之輩身 家性命,更關乎大唐國運。切不可於此刻行那婦人之仁。”
目光掃過橫倒馬前血泊中不知名的屍體,薛崇簡掩去心中一絲不捨,點頭應喏。李 隆基這才滿意地點頭。
馬踏長街,身下積雪發出輕聲微響。不知是否春近了,大雪裡,血卻在身體中賁張 ,如巨*洶湧,彷彿是有一頭喧囂著咆哮著,於沉睡中驚醒。
李隆基仰起頭,看著黑沉沉看不到幾顆星的天空,壓不下心中的激盪,縱聲一聲長 嘯。座下赤駒也似從他的長嘯聲裡感受到了他的興奮與激動,輕踏馬啼,長斯出聲。
雖只一人一馬,於此冷夜飄雪中,竟如獅吼虎嘯,氣勢驚人。遠的近的兵將無不仰 視,就連薛崇簡也不禁在心中暗道:果然沒有跟錯人一念升起,他心中隱隱有些古怪的 感覺:國公與郡王本是同級,怎麼他竟好似處處低了表哥一等,恍似臣屬呢?
晃了下腦袋,薛崇簡拋開那一絲怪念頭,轉過頭去不禁笑了:“來了……”
長街之上,人漸漸多了起來。兵將們簇擁著未披盔甲的文臣策馬而來。雖然於長街 相逢,卻並未催馬上前相聚,眾人遠遠的抱拳施禮,便策馬而行,各奔東西……
如原定計劃,這夜參與政變的各路人馬兵分四路:先行入宮,控制宮中諸人的太平 算是第一路;前往玄武門(洛陽也有玄武門)的張柬之與崔玄暐等人算是主力;而右羽 林大將軍李多祚則率部往東宮迎太子於玄武宮會合;至於身為左衛大將軍的李輪則在袁 恕己等人的配合下穩定洛陽,捕獲張氏一黨宮外勢力……
在夜色中,洛陽城中由安靜漸漸轉為壓抑的喧鬧……有靠近坊牆居住的,驚覺有異 ,卻不敢冒然探頭相看。尋常百姓家,呼呼妻喚兒緊閉門戶。有高門大戶於坊牆大開門 庭的,先還大大咧咧地開門探詢,只是才探頭看清街上縱馬而過的兵將,便駭得關上門 戶,更多上幾道門栓。
梁王府中,武崇訓大步奔入堂中,惶恐萬狀地道:“阿爺,外面現在已經亂起來了 ,這下如何是好?”
抬眼看他,武三思放下手中酒杯,絲毫不顯驚慌之色:“你慌什麼?憑他再亂,也 亂不到這府裡來”
武崇訓卻不如父親般鎮定,急得滿屋轉圈:“阿爺,早知如此,你前幾日得到訊息 時就該去向那張氏兄弟通風報信,哪用得象現在這樣……”他還未說完,已經被武三思 呸了一臉唾沫星。
“你個沒用的東西張氏兄弟是什麼人?我就是向他們通風報信,日後他們獨掌大權 也是容不下我們武氏一族的。你也不想想,你媳婦是什麼人的女兒?這事若是成了,雖 然武氏一族的權勢會受影響,可對咱們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樣的事情,不樂見其成 難道還要去壞事?打死你個沒腦袋的……”
且不提洛陽城中各家各戶,在響徹整夜的馬嘶人聲中忐忑難安。也不提城中權貴在 家中煎熬著,惶恐萬分:這到底究竟是哪一派的人在這夜中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