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麼害怕,多麼激動,站到手術檯邊他立刻便恢復成了那個冷靜、果斷的醫學院院長,身體的不適、左腿的鈍痛,都被他完美地擯棄在了意識之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雙價值七千萬聯邦幣的雙手之上。
切斷、縫合、清洗……沐像微雕藝術家一樣小心翼翼處理著金轍的傷口,半個小時之後,他長長舒了口氣,完美收官。
金轍的右臂被整個截了下來,沐擦了擦額頭的汗,輕輕撫摸那隻三十五年前曾經擁抱過他的手臂,從今天開始,金轍就要失去這隻手了,以後他只能用另一隻手來擁抱他,撫摸他……如果他們還有以後的話。
沐心中酸澀不堪,回頭卻又安慰自己至少保住了金轍的性命。他給金轍量了血壓,將替代血漿撤掉,搬了一把椅子想坐下來,卻發現即使在一半重力的情況下,“坐”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比較困難,於是索性躺在了金轍身邊,輕輕牽起了他完好的左手。
太累太困,沐嗅到金轍身上熟悉的氣息,控制不住打了個盹兒,再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一雙黝黑的眼睛正注視著他——金轍醒了。
“你醒了!”沐驚喜莫名,揉了揉眼睛,爬起身來,“傷口痛嗎?為什麼不叫醒我……”一邊說著,一邊開啟治療箱,拿出一支鎮痛劑打算給他注射。
金轍張了張嘴,嗓子太啞,說不出話,自然而然使用了意識通感【不,不疼】
沐一愣,有些不習慣這種有人在他大腦裡說話的感覺,繼而扶著金轍的脖子給他推了一針鎮痛劑,又用乾淨的針管給他餵了一點葡萄糖,道:“疼痛會持續幾天,骨痛最難忍,用點鎮痛劑比較好。放心我會控制藥量,不會讓你上癮的。”
金轍一瞬不瞬看著他的臉,眼珠隨著他的動作追著他轉,整個人有一種夢幻般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直到眼角掃到自己的斷臂,神情才稍微動了一下。
“傷口太大,這裡沒有儀器和藥物,我接不回去。”沐輕輕握住他的左手,安慰地摸他手心,“別擔心,傷口我處理得很好,將來裝生物機械臂,對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金轍看著他的眼睛,眼神漸漸流露出柔軟眷戀的神情,喉結動了好久,才勉強說出兩個沙啞的字:“很醜。”
斷臂創口離肩部只有不到十公分,看慣了外科傷患,沐並不覺得有什麼醜的,但視線掃過金轍強壯的胸肌,輪廓分明的腹肌,以及修長有力的左臂,才意識到失去一隻手對他來說是多麼遺憾的事情——他的身材太完美了,即使人過中年,依舊十分傲人。
想到幾十分鐘前這具完美的身體剛剛才標記過他,沐莫名有些臉紅,垂下眼低聲道:“並不。”
一絲虛弱的微笑自金轍剛毅的嘴角盪漾開來,淺淡而真實,他漸漸蜷起左手五隻手指,將沐修長細瘦的右手緊緊握在掌心,胸口哽咽了一下,道:“我好快活。”
沐胸口升起一股熱氣,堵得他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強忍住發酸的眼眶,啞聲道:“我也是。”
默然對視,無需任何語言,連思維通感都變得那麼多餘,他們就這樣深深地看著彼此,便讀出了對方內心最最真實的心聲。
“我會帶你出去的。”金轍忽道。
沐一愣,雖然覺得他應該只是安慰自己而已,還是十分信任地點了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本來各自都做好了為對方犧牲的準備,經過終身標記,合為一體,內心忽然莫名充滿了勇氣和力量,於九死一生之中,依稀看到了希望的光。
136一起戰
飛船殘骸正在燃燒;動力中心溫度越來越高;即使身處工作室當中;也感覺十分灼熱。製氧系統雖然還在執行;但明顯已經力不從心,四周的空氣正變得越來越稀薄。
這種大型飛船,毀成這個樣子怕是撐不過一兩個小時。金轍失血過多,頭暈目眩;卻不敢休息太久;等鎮痛劑發揮作用;骨痛稍微減輕了一些;便道:“扶我起來。”
沐欲言又止;作為醫生他不能讓一個重傷患在這種時候下床,但作為嚮導他不能違背異能者的命令;猶豫了一下,還是扶著金轍的後背將他推了起來。
金轍又是一陣眩暈,扶著沐的手坐在床沿上默默運氣,眉心忽然一皺:“你手怎麼了?傷著了?”
“一點小劃傷。”沐展開掌心,一道清淺的傷口橫過手掌,是之前被渦輪葉片劃的,大概是太緊張了,竟一直沒覺得疼。
他不疼,金轍可是要疼死了,比自己斷了胳膊還要疼——他胳膊沒了可以裝機械臂,照樣當他的總統,沐可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