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藍廷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雙臂橫張,被鎖在牆角。這個姿勢很難受,站不直,也蹲不下去。四周黑黢黢的,只有監牢門上的鐵欄杆透過幾分細微的光。寒冷的溼氣從地上直透到骨頭縫裡,讓人渾身打哆嗦。
藍廷感到巨大的沮喪和悲哀,還有無窮無盡的憤怒無處宣洩,他猛地揚起頭,發出一聲困獸般憤懣的狂喊。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夜空裡閃爍,街道上人來人往,廉價酒吧塞滿了人,時不時衝出幾個酩酊大醉的壯漢,扶著牆嘔吐。
流鶯和俊美的男孩站在燈影里拉客:“來吧先生,這裡有你想要的……”“不寂寞麼?還等什麼……”
一個男孩腳底抹油一樣從身邊溜走,後面緊跟著的人高喊:“抓住他,是個賊!”
乞丐們縮在角落裡,骯髒的斗篷蓋住臉。
霍維斯從馬車下來,快步穿過髒兮兮的狹窄的巷子,一直走到盡處的大鐵門,“砰砰砰”敲了三下門環。
一個痞子叼著菸捲晃出來,看到霍維斯一怔,臉上浮現歡悅的神情,忙把香菸從唇間拿下來,畢恭畢敬地說:“先生,您回來了?”
“你還好嗎?洛克?”
“當然,先生。”洛克的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在前面帶路,儘管明知道霍維斯對這裡熟悉得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地方,但忍不住還是想多親近,“人越來越多啦,生意好得讓人受不了。先生,大家都等著你呢。”
“不,先不要驚動其他人。”霍維斯繞過正廳,直接走到一條小路上,“我很累了,不想被打擾。”
“當然,當然,先生。”洛克偷眼瞄著霍維斯,為他身上古怪的服飾感到新奇。白色的襯衫,繁複的褶皺,還有散腿的燈芯絨長褲,這些完全跟洛克熟悉的先生搭不起來,倒像是某位貴族的衣服被霍維斯偷來了。
霍維斯輕車熟路走回自己的房間,對洛克一笑:“好小夥,你先下去吧,謝謝你。”
“有吩咐請叫我先生,我會在外面守著。”
“好。”
洛克歡天喜地地出去,為自己能第一個知道先生回來而雀躍萬分。
霍維斯卻沒有理會這些。他抬起頭,察看著這個離開三年的住處。一切還是老樣子,窗臺上的花,床頭盒子裡的雪茄,還有整架子的書,和放在小几上的紅酒杯。
霍維斯深深吸了口氣,像個漂泊了很久,終於回家的旅人。他脫□上的貴族服飾,換上一套舊衣服,然後走到大穿衣鏡前。
幾年的訓練和間諜生涯,似乎並沒有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的痕跡。
不,有一處。
霍維斯緩緩除下那雙幾乎從未離身的白色手套,現出手背上一條傷疤。傷疤橫貫整個手背,既深且長,可見劃出它的人,當時是多麼憤怒而兇狠。
霍維斯微微笑了一下,抬起手背湊到唇邊,深深吻了下去。
不必繼續遮掩了,沒有什麼再能夠阻擋,我只想用我剩下的生命,去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
Chapter41
剛開始藍廷只感到莫可名狀的忿激,有一種要銷燬一切的狂野的衝動。但隨著時光的流逝,這種憤怒越來越淡漠,對時間和空間的感覺越來越模糊。周圍只剩下黑暗,無窮無盡無聲無息,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緊接著,是啃噬身心的飢餓和乾渴,還有席捲全身簡直令人發狂的疲憊。
因為手臂在牆上鎖的位置太低,他只能半蹲著,膝蓋處於一個極為難受的姿勢。想站起來,就只能深深地彎腰,像個卑微的奴隸。連續幾天幾夜的黑暗、折磨和孤獨,讓藍廷開始產生幻覺,陷入某種混亂。一會是多維放肆而燦爛的笑容;一會是蓋爾崇拜而無辜的目光;一會是勞特惡毒而兇狠的斥罵;一會是振聾發聵驚心動魄的炮聲;一會是哥哥騎在白馬上冰冷的注視;一會是審訊官不屑地嘲笑:“懦夫……懦夫!”最後竟然是霍維斯,在繽紛嘈雜眾人狂歡的背景下,專心致志地凝望著自己,微笑,他在說話,說什麼?……很重要的話,非常重要……
“咣噹”一聲,鐵門被開啟,看守冷冰冰地說:“把他拉出來。”
藍廷看到了那邊投射過來的光亮,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現實。他感到迷茫和眩暈,因為長時間的黑暗,那一點亮光就讓他睜不開眼睛。他發現兩個人上來拉扯,藍廷用力掙開,但經過幾天幾夜的捆綁禁錮,四肢都僵硬了,踉踉蹌蹌只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低頭栽倒到地上。
“行了,不過是個叛徒,難道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