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扯著嗓子尖叫連連,手腳並用的從橋上爬了起來,陡然便醒了過來,原來果真是一場夢,她藉著窗欞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仔細一打量,自己仍身處家中,哪裡有什麼石橋,血水,巨蟒和紅衫姑娘,不過只是她的一場噩夢罷了。
“主子,主子,你怎麼了,臉色這樣差。”被落葵的尖叫嚇醒,陪夜的丁香赤足跑了過來,不住輕撫她的後背。
她搖了搖頭,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冷汗漸漸褪去,只覺頭疼欲裂,嗓子幹痛的說不出話來,抄起手邊的冷茶一口飲盡,聲音嘶啞的有些難聽:“無妨,只是做了個噩夢。”
冬夜裡寒氣重,身上裹緊了厚厚的棉被,仍覺得寒意難熬,臨睡時,蘇子怕她著了炭氣,將炭盆滅了,可冷似乎比炭氣更難熬些。
丁香鬆了口氣,仍覺心驚肉跳的厲害,扶著她躺好,憂心忡忡的掖了掖被角:“主子可嚇死婢子了,叫的真是慎人。主子病著的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明兒個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罷。”
“無妨,蘇子便是最好的大夫了,明日讓他再斟酌個安神的方子便罷了。”落葵閉目一笑,方才夢中的景象仍在眼前晃動,她心有餘悸,回首間,窗外月色如綺,靜謐如昔,可她的心卻再難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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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紛紛揚揚又下了三日,觀星齋終於算出了落葵與京墨的大婚之日,將吉日定在了來年的三月二十八,彼時正是初春時節,天氣溫潤宜人,繁花初綻,據說這一日是觀星齋耗費了無數玲瓏心思,揣測了太后一個又一個的九曲念頭,選出來的宜嫁娶宜動土宜喬遷,總之是諸事皆宜的好日子。屋內燭火搖曳,影影綽綽,因著有喜事盈門,連那燭火搖曳間都格外曖昧婉轉。
京墨捧著那紙詔書,翻過來倒過去的看個不停,拉著落葵的手,喜笑顏開道:“日盼夜盼的,總算將這賜婚旨意盼了下來,這下可好了,你終於跑不了了。”
落葵凝眸相望,唇邊勾起淺笑:“這下,你可安心了罷。”
京墨沉浸在天大的喜悅中,歡喜異常之下,他大著膽子攬過落葵的肩頭,輕輕撫著,在她的耳畔低語:“阿葵,我想你了。”說著,他將她死死抵在床邊兒,唇溫暖溼潤的劃過她的臉龐。
落葵又驚又羞,忙偏過頭去,躲開他漸漸火熱的雙唇,心慌亂的突突直跳,臉上熱騰騰的燒了起來,隨即伸出手去推他,誰料他存了心要輕薄,使出了十足十的力氣,她一時竟未能掙脫開來。
就在此時,菱花鏡中驀然躍出一道紅芒在,在落葵的腕間淺淺繞過,她暗自咬牙,登時發力,劈手便是一掌,斜斜劈到京墨肩上,又一把將他推到一
旁,他的腰磕到紫檀方桌的桌角上,方桌狠狠晃動,上頭的影青瓷麒麟雙頭香爐應聲跌落,碎在了地上。
落葵不顧一切的抄起那紙詔書,做出要撕毀的架勢來,怒目而視,語出狠厲:“京墨,你若敢碰我一下,我不但要毀了婚約,還要將你逐出青州,永世不得翻身。”
京墨惱怒的掙扎起身,不差之下手按在了碎瓷片上,劃出深深的血痕,但卻絲毫覺不出疼來,他的心更疼,他知落葵素來心狠,說的出做得到,卻又不願這般收手認輸,只望了落葵良久,才偏著頭冷笑吵鬧,端出一副無理取鬧,就地撒潑打滾的架勢來:“你還是信不過我,是麼,你不想讓我碰你,你根本打心眼兒裡瞧不上我,根本就不想嫁給我。”
“啪”的一聲,落葵的巴掌再度重重甩了下來,甩到京墨臉上。
這一巴掌將他打的發矇,打的滿臉淚痕,他心中暗道了幾聲果然,果然如曲蓮若說的那樣,若落葵心中有他,定不會拒絕與他親近,時至今日,落葵連手都不肯讓他拉,更遑論旁的親暱舉動了,她果然心中無他,這婚事果然只是她的迫不得已,沒關係,這沒甚麼的,京墨一連聲兒在心底勸自己,待成婚後,成婚後咱們再慢慢走著看。
京墨星眸圓睜,憤怒異常的盯著落葵,又憤怒異常的爬起來,重重的摔門而去。
屋內轉瞬靜謐下來,良久,門無風自關,菱花鏡中驀然響起個魅惑之聲:“師妹,京墨這小子色心如此重,你與他成了婚,可少不得要受罪的。”
落葵抿了抿乾乾的唇,拉過薑黃色團花錦被矇住頭,在被中甕甕道:“滾。”
那人無奈輕嘆:“好好好,我滾就是了,我回觀裡去了,有事叫我。”
“滾滾滾,滾出去。”落葵一連聲的痛罵,將頭蒙在被中,直到那人沒了聲響,才探出頭來,抬手一摸額頭,竟滲出一腦門子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