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三十好幾了?這些混蛋!我才三十歲不到。”小妹說:“好啦好啦。反正你都是大哥。”
我一直沒見小妹的丈夫來過。小妹給我看她丈夫的兩寸免冠照片——竟是黑白相片。我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似乎是很恐怖的樣子,但又著急得說不上來。不會是遺像吧?我想,他看我的眼神真的好幽怨,他不會是上個世紀,或者上幾個世紀的人吧?他著灰色中山裝上衣,目光溫柔,不同於正常的楞頭青年的憨直。帶著時代的疑問,我問小妹,他是哪個世紀的人。小妹一臉愕然,道:“哪個世紀的?本世紀啊!他又沒死……”我說:“我看他怎麼像上個世紀的人呢?”小妹說:“傻大哥,我們誰不是上個世紀,同時也是本世紀的人呢?你出生不在上個世紀嗎?”我說:“我是1980年出生的。”小妹點頭道:“你妹夫這張照片照得是有點舊,衣服舊,照片舊,人也舊。我看不慣他這樣,可他性子犟,我沒辦法。”我還是不理解地說:“我的照片都是彩色的。”她突然問:“你覺得他這樣像遺像是吧?很恐怖,對麼?”我求助地看著她。她用手拉拉我的手,鎮定地說:“別怕!你妹夫又沒死,過幾天,我叫他來一次,介紹給你認識認識。”我點點頭。她又對我小聲說道:“叫他來給你介紹幾個女朋友認識。他的女性朋友可多了,比我的都多!”我臉上一熱,忙說不要不要。小妹說:“你都打了這麼多年的光棍了,還不想女人嗎?真的!別人一天到晚,上我這兒來找女人,你倒是個唐僧,既不吃肉又不喝酒。”我辯解說:“我沒錢嘛!”小妹說:“沒錢,你不知道去掙啊?算了算了,明年房租我給你漲二百塊,你不要花了,要存起來,存上個十年八年,就能娶個農村的媳婦了。”我說不想存。小妹問我:“你真不想娶媳婦啊?”我不知為什麼,竟回答說:“我在等。”小妹沒聽明白,問:“等誰?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你們已經訂婚了,是不是?”我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小妹兀自說:“你一個普通人家,早點娶個媳婦就成。別等到老,變老姑娘,老光棍。你又不是什麼名人明星,等老了,難道還會有誰投懷送抱?……”看了黑白相片後的有一天晚上,我做夢夢見相片上的人——即小妹的丈夫真的死了,但他的魂魄只是相片上那一個表情——幽怨地看著我。在停放在我家後院的靈柩前,正中間立著他的那張放大了十多倍的遺相,守靈的人好像一個也沒有,小妹沒有披麻帶孝,而是一身漂亮打扮,跟鎮上幾個中年女人聚在牌坊打麻將。難道是教我這個生人給他守靈?……我被嚇醒過來。
房門外傳來清晰的敲門聲和喊叫聲。我扭開臺燈,看一下鬧鐘,九點零九分——是晚上的時間。我穿好衣褲,走到門邊。開門前,先理了理頭髮。我早聽到小妹的叫聲:“開門!來俊哥,快開門……”開啟了門,小妹和一個陌生的男的並肩站在門外,我呆了一秒多鍾,小妹說:“怎麼?不歡迎我們來拜訪嗎?外面好冷,就不請我進去坐坐?”男的朝我微笑。我趕緊說:“請進請進……沒什麼可以招待你們的,我馬上去燒開水。”男的說:“不用麻煩,不用麻煩。”小妹也說不忙,等他們走了再去燒。他倆坐下,我站著。小妹開口介紹說:“來俊哥,他就是我的那個老公。”男的朝我點頭。我對他說:“你好。”他對我說:“你好。”小妹說:“今晚我們來就是給你介紹認識一下。他明天就走了,不回來了。”說完長長地唉嘆一聲。小妹丈夫問我:“你不找物件,在等。在等什麼?”我疑惑地看著他。但從他的眼神中——那眼神,我永遠不能忘記。——似乎看到一絲隔世的孤單。我說:“等愛。”其實我想說:“我在等你,等你的愛。”但我畏懼他是個男的,而且是小妹的丈夫——妹夫。小妹插嘴道:“來俊自然是在等女人唄!難道還等你個大男人?”這句話被她一說出口,拘謹的妹夫臉就紅了。我的臉上也熱辣辣的。我說:“我真該去燒點水,否則,這會兒該給你們倒水喝了。”妹夫先站起來說:“不了。我們該回去了。”小妹也只好站起來。我送他們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小妹回頭對我詭秘一笑,說:“我們走了你再慢慢燒開水吧。嘻嘻!”我卻不明白她什麼意思,臉莫名地又熱起來。
我想人都走了,還燒什麼開水呢?我和衣躺在床上,想剛剛的事會不會是夢。——哪有晚上來拜訪房東的呢?小妹說妹夫明天就走了,不回來了,這是為什麼?想了一會兒,連臺燈也忘記關掉,人就迷糊起來。過一陣子,又是敲門聲響起。但沒有喊聲。我起床,走到門前,猶豫了一下,想不會是入室強盜吧。我問:“誰啊?”外面一個軟軟的聲音:“是我。”不像小妹的聲音。開啟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