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義康公主套了半晌話,但卓昭節也不能不承認公主說的很對,可才回侯府就被繼祖母和小姑擺了幾道,那樣複雜龐大的家族,就連父母也因為長年的別離、至今生疏感未能全褪,這不是她所熟悉的秣陵翰林府,在看著她長大、手把手教導她一切的班氏跟前卓昭節可以言談無忌,但在卓家即使是生母遊氏,卓昭節也不習慣對她傾訴所有。
這不是她不信任遊氏,但究竟才見面,卓昭節在沒有主意時頭一個想到求助的到底還是班氏這個外祖母,可是這千里迢迢要怎麼才能告訴班氏呢?
而且班氏可以幫自己拿一次主意,能幫一世嗎?
——終究,還是要自己琢磨。
“娘子喜歡那月光白?”阿杏比平常高的聲音,以及臂上傳來她微微加重了力道的攙扶,讓卓昭節猛然醒悟了過來——卻見四周氣氛有些古怪——原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使女們簇擁到了暖房,只是……她目光無意識的盯住了數步外一株開的皎潔無瑕、盈然生輝的月光白看著,而這朵還沾著水珠的月光白,卻並非盛開在花叢裡,而是被一個青衫少年折在手中。
那青衫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長身玉立,劍眉星目,眉宇之間沉靜如淵,神色無喜無悲,靜靜低頭看著手中的牡丹。
第二十三章 當時情深
“……呃,這花是不錯。”卓昭節既然回過神來,面上掠過一絲尷尬。
阿杏抿了抿嘴,依舊是不高不低、不突兀但其他在暖房裡的人也能聽清楚的聲音:“娘子向來喜歡花,可惜這月光白咱們府裡沒有……沈郎君這朵是在何處摘得的?未知可多麼?”
那青衫少年慢慢讓開一步,淡然道:“府中確實沒有,暖房裡我也就見著這裡的一叢。”他方才被卓昭節這樣容色朗朗、姿容絕美的少女盯著看了許久,雖然看的是他手中所拈之花,但尋常人也該有所侷促或希冀,這青衫少年卻神情平靜得出奇。
從他讓開的地方,果然見到一叢牡丹,蒼色葉中,數個花苞,卻無盛開的——青衫少年抬了抬手,皎潔如月華般的花瓣輕輕拂動,在略顯昏色的暖房裡,儼然一輪明月,他平靜道,“對不住,就開了一朵,被我摘了。”
阿杏笑嘻嘻的道:“郎君真是狠心,咱們娘子雖然喜歡花,卻少摘折的,怪道咱們娘子進了這暖房就看著這朵月光白。”
青衫少年思忖了下,躬身道:“對不住。”語氣真誠,但並沒有藉著光景將那朵折下的月光白讓出來的意思。
卓昭節到此刻已經明白阿杏是在不住為自己方才的失神辯解,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傳出來自己心儀眼前這陌生青衫少年的謠言,便開口道:“郎君客氣了,只怪咱們來遲一步。”
說著還了一禮——果斷的轉身就要走。
阿杏朝那青衫少年嫣然一笑,道:“沈郎君,婢子方才若有得罪,郎君可莫要與婢子一般見識。”
“阿杏娘子客氣了。”那青衫少年淡淡的道,語氣縹緲。
到了暖房外,卓昭節才想起來問阿杏:“方才那位郎君姓沈?”阿杏認識,又姓沈,她想到了一個人……
果然阿杏點了點頭,道:“那就是老夫人的侄孫,十年前就被老夫人接到府裡住的沈郎君,叫丹古的。”
卓昭節咦道:“他也有帖子?”
“沈郎君的父親是隴右道的觀察使沈獲。”阿杏笑著道。
如今天下十道,每道置一觀察使,在州之上,隴右道觀察使為正三品,屬於外放中拔尖的大員了,觀察使之子當然有資格接到這四品以上家眷不論實虛都可能前來的請貼,正經說起來,卓芳禮也才是個四品散官。
卓昭節疑惑道:“既然如此,他怎麼會十年前就住到了侯府?”
縱然沈獲有意與長安加強聯絡,但十年前那沈丹古應該才六七歲吧?這才啟蒙的年紀就送到長安來,即使沈氏是沈獲的姑母,可一來沈氏是續絃,大房四房再加一個卓芳華,那時候卓芳涯、卓芳甸都小,送過來多多少少她也要分心;二來,這麼小的孩子離家遠行,沈獲一點都不擔心嗎?
阿杏目光閃動,笑著道:“娘子不知,這沈郎君是庶出,好像在隴右的時候,仗著天賦很是藐視嫡兄,所以惹了觀察使夫人不喜,結果咱們老夫人聽說他是個難得的神童,就打發人去把他接了過來……當時大夫人和咱們夫人為此還慪了一場氣呢!”
卓昭節奇怪的問:“就為了接他到沈家來嗎?”
“也不全是。”阿杏壓低了嗓子,小聲道,“沈獲的正妻李夫人是隴右大族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