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暴力使血液沸騰，只要周永貴發瘋，周從嘉便不吝出拳，甚至有一次把爛醉如泥的周永貴放屋外晾了一夜。宋雅蘭看不下去，想為丈夫求情，被周從嘉強硬拒絕後，只好拿件衣服為他披上，不至於凍死。

&esp;&esp;每次收拾完父親，周從嘉就會在第二天周永貴酒醒後找他談話。有時講道理，講自己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講家裡這樣鬧他不放心離家讀書，乾脆書不讀了就在村裡種田，嚇得周永貴賭咒發誓；有時聊感情，回憶爺爺奶奶，細說快樂的親子時光，希望活著的人好好過日子，周從嘉經常說著說著雙眼通紅、看著周永貴泣不成聲。

&esp;&esp;胡蘿蔔加大棒意外有效，幾番折騰下來，周永貴再也不敢過量飲酒，再也不敢在家動手，從此老老實實按周從嘉定的規矩生活。

&esp;&esp;父慈子孝的局面恢復了，只是一家之主的權柄完完全全落入周從嘉的手裡，他成了家中說一不二的角色。尤其在對父親的約束上，周從嘉從不手軟。

&esp;&esp;得虧周從嘉的雷霆手段，周永貴躲過了村裡氾濫的黃賭毒，一心一意與宋雅蘭掙錢養家。每當又聽說誰誰誰家破人亡，夫妻倆不住唏噓，還好家裡兒子有見識，關把得嚴。

&esp;&esp;見自己“齊家”的成果顯著，周從嘉便放心大膽地跑外地讀初中了。期間宋雅蘭的精神狀況不好，他還以為周永貴又作妖了，結果發現應該是被拐賣的精神創傷遲遲未愈，在兒子離家後爆發了。

&esp;&esp;周永貴沒有嫌棄宋雅蘭，反而小心翼翼伺候著，任勞任怨。周從嘉一放假就回來照顧母親，帶著她四處求醫，萌生替母尋親的念頭。

&esp;&esp;這種情況持續至高中，直到陳佳辰的多管閒事扯掉了整個家、或者說整個村的遮羞布，一段段建立在買賣之上的孽緣才被拉到陽光下檢視。

&esp;&esp;周永貴在裡面關那麼久，是不是報應，還是正義的制裁，周從嘉不想評判也懶的評判。就算辯論出花兒來又能怎樣呢？剩下的人得繼續生活，不是嗎？

&esp;&esp;周從嘉服侍著沉默的父親洗了個澡，再次扶著他躺回床上時，周永貴開口了：“我對不起你媽，一開始就是錯的，要不是柺子，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到你媽這樣的人。我也對不起你，讓你生在這種家庭，我……想贖罪，可惜你媽走了，我也只能補償到你身上了……你說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到頭來還是要打光棍兒……”

&esp;&esp;“那不見得，我媽還是要回來的。”周從嘉坐在父親床邊，拿出藥膏塗抹。

&esp;&esp;周永貴的音量陡然增高：“你啥意思？你是說你要去求你媽回來？”

&esp;&esp;“我去求什麼，我去求了她就願意回來嗎？”

&esp;&esp;“那你剛才什麼意思？你不是說她要回來嗎？”

&esp;&esp;“唉，久病床前無孝子，反過來也一樣。”周從嘉嘆了口氣，手裡的揉捏並未停下：“外公外婆看著年紀大了，不像能長期照顧我媽的樣子。”

&esp;&esp;“那不見得，多一口飯的事，你媽好養活得很，她爹媽又不缺錢，大不了請個人照顧你媽唄？”

&esp;&esp;“你覺得我媽那幾個兄弟姊妹能同意？這麼久沒見，早沒感情了。”

&esp;&esp;“那你媽可是他們親閨女呢，認回去了還不對她好？”

&esp;&esp;“爸，村裡這麼多扯皮的事兒你還沒看明白嗎？人心就是這樣，補償的勁兒持續不了多久的，照顧精神不好的人是很累的。”

&esp;&esp;“那，那萬一你媽回去治好了呢？”

&esp;&esp;“治好了那當然好啊，問題是她能融入那邊生活嗎？沒工作沒技能，舅啊姨啊願意接受我媽賴在他們父母家好吃好喝嗎？他們就不惦記財產了？”

&esp;&esp;“那，那你說咋個辦？我去接你媽回來？”周永貴越聽越迷糊。

&esp;&esp;周從嘉為周永貴塗完藥，站起身直視父親的雙眼：“不用，你身體恢復了繼續找個工、掙點錢攢起來。不用操心我的學費、生活費，我有獎金，進大學了我也努力拿獎學金，多餘的錢攢起來。等外公外婆哪天不要我媽了，我們就把她接回來，帶她看病，要是一直好不了，就養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