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從袋子裡掏出一包她帶來的中藥放了進去。尤奇想可能是些滋陰壯陽的補藥吧,其中那些紅色的小顆粒他認出是枸杞子。
母親真是用心良苦呵。
飯菜擺上桌的時候,譚琴回來了,一進門就無比親熱地喚道:“媽!您來了,身子骨還好吧?”
母親連連點頭:“還好,還好!”
譚琴拿出一雙皮鞋:“媽,剛才我特意給您買的,平跟皮鞋,您穿上試試,看合不合腳。”
母親有點手足無措了:“你看你看,你上次買的旅遊鞋,我都還沒捨得穿,又買什麼皮鞋,鄉下人,沒時候穿呢,花這個錢幹什麼?!”
溺水的魚(12)
譚琴說:“怎麼沒時候穿?趕場、走親戚、到城裡來,您都可以穿呀!這是我們做晚輩的一點心意,花這個錢,應該的!”
說著譚琴躬下身子,要替母親脫鞋,母親忙雙腳一縮:“我自己來自己來!”換上皮鞋後,母親在屋裡小心地走了幾步,說,“正合腳,好像專門為我做的一樣呢!”
譚琴就說:“那您就別脫了,穿著吧,人都顯得年輕些呢!”
母親笑得像個孩子,嘴角都咧了開來,心裡慰貼得不得了。當然,讓她高興的不僅僅是一雙皮鞋,而主要是兒媳的孝順。
尤奇在一旁註視著母親和妻子。他歷來認為,譚琴最大的優點,就是對婆婆的孝順和熱情。在鄉下的婆婆面前,譚琴從來沒有居高臨下的姿態。為此尤奇十分的感激妻子。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尤奇覺得有點不對勁,譚琴的熱情有些過分,好像有誇張的成份在裡面。
一家人邊吃飯邊拉家常,不停地互相夾菜。話最多的是譚琴,而母親大多在回答他們夫妻倆的問話。母親再也不提及那個話題,但尤奇明顯地感到,它還結結實實地擱在母親心中,沒有放下。
夜裡,尤奇將客廳的兩用長沙發開啟,鋪上被褥,讓母親安寢。機關裡的住房是嚴格按職務級別分配的,處級是三室一廳,科級是兩室一廳,而像他們科員一級的,則只能住這種一室一廳一廚連衛生間都沒有的老式套房了。
上床之後,尤奇就壓低嗓門,把母親的心思說給譚琴聽了。
譚琴怔了片刻,才說:“看來你們尤家傳宗接代的事指望我了?”
尤奇調侃道:“天降大任於斯人啊!”
譚琴一側身,背對著他:“你怎麼想?”
尤奇想想道:“我想反正要生的,不如早生,遂了母親的心願,對你也安全一些。”
譚琴說:“那不行!三十而立,我什麼都沒立起來,一生孩子,這一輩子就完了!”
尤奇說:“那要立不起來呢?就當丁克?”
譚琴說:“我沒想過。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當丁克呢,沒牽沒掛,灑脫一生!”
尤奇緘默一陣才說:“有沒有孩子,我倒無所謂,我只是不想讓媽失望……”
譚琴說:“我們不能為了滿足你媽的老觀念就放棄自己的生活……要孩子,就要對孩子的一生負責,你想想,你無職無權也無錢,拿什麼來對他負責?!”
妻子的理由結實有力,尤奇無從反駁。
他悄悄嘆了一口氣,心裡放棄了對母親的承諾。
彷彿為了尋找某種安慰,他把手捂在妻子柔軟的乳房上。
譚琴說:“別亂動,今晚沒指標。”
他涎著臉:“就不能給個計劃外的?”
“沒門!”
譚琴摘下他的手,甩到一旁。
尤奇心裡立時就黯淡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母親就急著要回尤家灣去,說是好多家務等著她幹,嫂子一個人忙不過來,還說你們倆口子都要上班,她一個人在家待著也沒意思。尤奇只好給母親和哥嫂還有兩個侄女都買了些禮物,送母親去了汽車站。
望著車窗裡母親那詢問的目光,尤奇心裡一顫,急忙用手背去揉眼睛裡那一粒並不存在的灰塵。
8
尤奇趕到局裡上班時已是八點半。辦公樓裡顯得異乎尋常的安靜。他沿著樓梯往上走,經過會議室時,他怔了一下。
會議室的門關閉著,呈現著一種死板陳舊的灰色。平時無論會議室是否在使用,它一律是關閉狀態,只有在會議開始之前,它才是敞開的。
他之所以怔了一下,是因為聽到了門內一片嗡嗡嚶嚶的聲音。以他敏銳的聽覺分析,裡面正在召開一個近乎於全體人員的會議。而之所以只能說是近乎於,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