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者無疆第三百四十九回真真假假東方微熹,晨陽溶金,處處可見的榕樹高大挺拔,巨大的樹冠浸在溼漉漉的水氣裡,青碧如洗,愈發蒼翠蔥蘢。
小鎮自皚皚晨霧中醒來,偶有裊裊炊煙,無聲的從幾座暗黃色的竹樓間升起,香竹飯的清幽隨之氤氳。
一彎淺河在鱗次櫛比的竹樓間百轉千回的繞過,晨風裡,河邊飄蕩著頗具節律的洗衣聲,空靈暢快的魚翔聲劃過河底,穿透潺潺流水,街巷中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皆是鮮活而平凡的煙火氣在流淌。
曲天雄坐在床沿兒,雙手緊緊扶著膝頭,臉色陰沉,不言不語。
他整夜未眠,先是在鎮外大敗,而後收攏了殘兵敗勇躲回鎮中,折騰了整夜,死傷無數,卻還是一無所獲,不免頹廢晦氣的厲害,頹廢過後卻又想起一句置之死地而後生,在他看來,事情遠未走到絕路,他還是可以搏一搏的,搏出一線生機來的。
“老爺,用飯罷。”竹門輕響,長隨端著個烏木彩繪托盤進來,在如意圓桌上擺了粳米清粥,什錦醬菜,門油燒餅和半個流油鹹鴨蛋,又端了銅盆請他淨手淨面。
曲天雄的手浸在溫水中,濃香馥郁的金銀花盞在指縫間起伏,他沒甚麼情緒的慢悠悠道:“公主那裡如何了。”
長隨取了乾淨的帕子,緩緩擦拭曲天雄手上哩哩啦啦的水漬,凝神垂首道:“公主殿下一直待在那座竹樓中,沒有出來過,只是那樓裡夜間出來了一隊人馬,看打扮是長和國尤氏家族的人,小的已經派人跟上去了。”
“越是看起來是,便越是有疑,讓死士一路跟著他們,看他們最終去了何處。”曲天雄巡弋了一眼桌案,微微頷首,用筷子捻熟的挑出鴨蛋黃,放在粳米清粥中,略一攪拌,變成了黃白一片,飄著淡淡的油花。
曲天雄素來衣食簡樸,就著半個鹹鴨蛋,一碟子什錦醬菜,便能吃掉半鍋清粥,數個燒餅,他有時也會疑惑,自己拼了老命斂財爭功,究竟是為了甚麼,為吃穿麼,他素來不喜奢靡,花不了幾個銀子;為兒女麼,偏他那唯一名正言順的兒子,比他更加簡樸;為女人麼,他雖妻妾成群,可都情分寥寥,唯一入了心的那個早早的入了土,餘下的不過逢場作戲,一時歡好罷了;至於前程官位,他商賈出身,為霖王謀事,可霖王偏偏冷酷寡情,前程官位是不必再想了,能安穩活著,便是不易。
想著前路艱難,他一時失神,頓覺自己的辛苦勞碌實在沒有道理,只是平白為旁人做了嫁衣,他連喝了幾口粥,才定下心神,神情陰沉的開了口:“那樓裡如今還有多少人。”
長隨緊緊蹙眉,疑惑重重道:“老爺,此事怪就怪在這裡,那樓裡的人今晨已盡數撤了出去,只餘下公主一人,還有一個男子。”
“男子。”曲天雄那微微浮腫的眼皮劇烈抽了幾下,頓時心生不祥,他“啪”的一聲撂下筷子,沉聲道:“是個生人麼。”
長隨微微躬身,神情愈發疑惑,顯然那人的出現,完全未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猶疑不定,難以置通道:“那人的形容打扮,像是,像是天一宗的少宗主江蘺。”
一語驚人,曲天雄徹底半口飯都吃不下去了,緊緊蹙眉,百般不解的重重錘了下桌案:“天一宗,你可看仔細了,屬實麼。”
長隨匆忙點頭道:“屬實,這位少宗主的風流韻事在江湖中傳的盡人皆知,他的畫像更是到處都是,小人雖不是江湖中人,卻也是認得出他的。”
天一宗前來奪取七星圖,並未刻意隱藏行蹤,曲天雄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他沒有料到的是,此宗的少宗主竟然會與落葵扯上關係,在他的記憶中,落葵從未與正陽道宗派有過瓜葛,唯一一回,便是不知付出了甚麼代價,請了嗜血道茯血派保護黃宣。
曲天雄眉心緊蹙,皺紋如同刀刻,靜靜沉凝良久,只覺其間蹊蹺重重,百思不得其解,他重重一拍桌案,粥碗應聲輕跳,他冷笑一聲:“有意思,此次茯血派沒有出手,反倒是天一宗跳了出來,老夫竟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便宜公主了,沒想到她竟這般有本事,勾搭上了天一宗的少宗主,也不知她究竟許諾了甚麼,竟請的動此人相助。”
長隨微微躬身,忍笑低語:“這位少宗主素來好色。”
曲天雄頗為不屑的冷冷挑眉,嗤的一笑:“好色,那她也得有色,江蘺此人甚麼絕色沒見過,好色也不會好她這一口。”
長隨想到那個便宜公主素來的模樣,又冷又損,沒半點姑娘模樣,自家老爺不知在她手裡栽了多少個跟頭,男子的確不會喜歡這種冷硬姑娘,不禁連連點頭:“老爺說